她记得，当时裴陵刚从昏迷中醒来，她那时候受修为限制，能为他提供的治疗有限，顶多也就是加速他外伤的恢复，并且修复了一定范围的内伤。可是他伤得太重，即使她用心治疗，也至少需要十天。

裴陵大概也知道，所以拼尽全力也要离开，那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这片废墟，她懂了。

人总是有执念的，如果裴陵确然是重生的，乔冉冉觉得，眼前这一切大概就是他的执念了。所以才会在那时候，凭着一腔执念，拖着残破的身体也要离开。

面对乔冉冉带着关怀和小心的询问，裴陵笑眯了一双眼，凑到了乔冉冉面前，“你猜？”

乔冉冉：“……”所以她为什么要心疼这个家伙？

看他这姿态，肯定是赶上了。她也是关心则乱，想也知道，如果裴陵那时候没赶上，后来肯定也不会那种轻松的状态，还大老远地跑到玄心门拜师学艺。

所以眼前这一片废墟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的？

裴陵神识更强，早就感觉到周围有好几道神识落在了他身上。知道他是裴家人的，都在万骨生魂阵里关着，打量他们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其他的方法来确定他的身份，他并不怕被人知道他就是裴陵，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耽误时间。算算日子，如果再耽搁下去，等他到了深渊，那小可怜大概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至于守在这里的几人，正好，可以作为开启九幽绝阵的养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节奏快得乔冉冉根本没反应过来。裴陵揽着他就直冲那片废墟而去，同时几道人影从暗处拔地而起，想要拦住裴陵。可裴陵动作实在太快，只能追着裴陵冲进了废墟。

然后整个废墟就犹如镜面一般破碎开来，露出了隐藏在镜面之后的真相——犹如地狱般的景象，森森的白骨丛林里，爬满了恶鬼和冤魂，纠缠着一众勉强还看得出人形的修士，让他们清醒的目睹着自己一点点的被吞噬，骨血消融，最终变成这白骨丛林的一份子。

就连神魂都不得解脱，丧失自我成为新的恶鬼和冤魂。

而裴陵的万骨生魂阵，已经开辟出了界隙，自成一界。上一世，裴陵就是将这天下都布置成了万骨生魂阵，然后他自为阵眼，以身祭阵，拉了这天下众生共沉沦。

如今，有这万骨生魂阵里的生魂，还有身后跟来的几位高阶修士，轻易就能打开九幽绝阵。

万骨生魂阵里的恶鬼冤魂感应到裴陵的到来，纷纷放弃了面前的修士生魂，凶神恶煞地冲着裴陵就扑了过来。

将它们困在这里，无休无止的折磨，永无尽头的痛苦——裴陵就是最大的敌人——即使失去了自我，却也没忘记裴陵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但是不管它们如何挣扎，也无法靠近裴陵一点点，只能围绕着裴陵一圈又一圈的旋转，嘶吼尖啸着想要靠近，却不得其法。

而裴陵却只看着乔冉冉，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原以为她会害怕的，“不怕？”

“有一点点。”毕竟她苍白的脸色也骗不了人，而这场景也确实吓人了点，即使她做好了心理建设，也慌了一瞬间。但是她也知道，裴陵敢把她也带到这里来，心中肯定是有成算的。

裴陵眯眼望着那些旋转纠缠的恶鬼冤魂，抬手虚握，就将它们虚虚捏住，所有的恶鬼冤魂都在空中聚集，化作了一个透着黑色不祥气息的球体，就连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生魂都没有放过。

他还顺便又问了乔冉冉一句：“怕吗？”看着他手里这么多的人命，一心为善的她，会怕吗？

乔冉冉摇头：“不怕。”

“那现在呢？”裴陵失笑，一抬手，就将新鲜困入阵中的几人推进了九幽绝阵当中，“看着我对无辜的人下手，你就不怕？”

“他们真的无辜吗？”乔冉冉很认真地望着裴陵。

真正无辜的人，裴陵才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裴陵的目下无尘，看不到不相关的或者不感兴趣的东西。能让他亲自动手的人，必然不会无辜。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裴陵有多诡异，有多奇怪，甚至是有可能会很坏很反派，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至少，他对这样的行为毫无兴趣。

裴陵笑道：“至少，现在是无辜的。”他对这些人以前又什么罪孽不感兴趣，这一世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对裴家做什么，要说他们是无辜的，也不为过。

可是在裴陵心中，他们早就写在他的死亡名单上。

乔冉冉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手里却紧紧地拽着裴陵空闲的那只手掌，其实心里就只是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冰冷的手捂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