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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亲要他活下去,然而很多时候他并不清楚活着是什么感觉。从他有记忆开始, 谢熔就教他杀人。八岁那年, 整个季氏族群在靖王府打击下彻底没落,他记得那天下午, 谢熔带了个不满五岁的小男孩儿回来。

那个小男孩儿眉眼与他有三分相似, 谢熔告诉他这是他二叔的独子, 整个季家除他以外的最后血脉。

祠堂外大雨倾盆, 他母亲灵牌前的檀香浓郁的刺鼻。那个男孩儿一声又一声的叫喊着他“哥哥”, 直到谢熔握着他的手,将匕首刺到了男孩儿心脏上。鲜血溅了他满身,那股灼烫许久未散。他看到谢熔对着他母亲灵位大笑到癫狂的场景。

像个疯子,令他厌恶。

消息传出去后,季家的忠仆旧部就疯了一样的想要报仇, 那些人里有的他叫的上名字,有些他叫不上,还有些甚至抱过幼年时的他,只不过那时他们眼里还没有如今的憎恨。

那些人骂他是认贼作父的畜生,他这样自私又肮脏的人不配做季家的子孙,日后定然遭报应,不得好死。

他觉得厌烦,便将那些人都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忠仆在他面前倒下,他们口中都骂着一样的话。

每到这时候,谢熔那个疯子便一改往日暴虐的性子,扣着他的肩膀指着远处的那滩血泊柔声细语的对他说:“你看,他们都想杀了你为那个男孩报仇,他们觉得是你断送了季家最后的血脉,可是谁又记得你才是季家的嫡孙呢?”

“你在他们眼里,早就不是季晏兴的孩子了,他们都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只有本王才是真正为你好的,等他们都死光死绝,等季家就剩你一个,到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比现在快活的多?”

说着说着,那个疯子又大笑起来,一掌打落了他母亲的灵位,碎裂的木屑扬了满天,四周满是浓得发腻的檀香味儿。

比起谢景,府里人都说他更像那个疯子,一样的残忍冷漠,一样的不近人情,他有多讨厌那个疯子,身旁的人就有多么厌恶他。

他不止一次想杀了谢熔,然而失败的代价就是被人折断手脚丢进不见天日的死牢里。

后来他去了岭南,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凭空出现在他世界里。

她的眼睛很干净,笑起来时会弯成甜甜的月牙儿状,与他之前见过的都不相同,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不那么令他讨厌的自己。

在岭南的日子并不像靖王府那般压抑,那时的小姑娘没有银子,可每次出去回来都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从水塘里捉的鱼,有时候是不知从哪刨的花种子,她将它们种在后院的花坛里,等种子冒出了绿芽儿,她还会兴高采烈的拉着他去看,就像个从未出过家门的小孩儿,对世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一开始他只将这些当做是消遣解闷,并未放在心上,可渐渐地,他也变得和她同样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