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绝平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是对水镜所说的后果早有预料。他身后的霍家军也是一样面不改色,仿佛水镜口中的“全军覆没”说的不是他们一般。
水镜知道,霍绝乃至整个霍家军都并不怕死,故而也清楚这个理由并不会令他有任何触动。
水镜接着道:“第二,你说你前来驰援是为解国都之围,救国主和百姓于水火。可现如今国主已然归降,大銮向来不曾苛待降者,他并未身处水火。再说国都百姓,大銮围城乃是为了夺城而非屠城,如今城既已到手,大銮自不会为难百姓,何来水火一说?”
霍绝率霍家军前来本是为了支援,可如今他们要支援的人已然放弃了抵抗。
水镜知道,霍绝之所以还想前去是因为他根本无法接受国主归降的事实。
他心中有怒,怒国主与百官不争,心中有恨,恨大銮咄咄逼人。怒恨交加之下,他只想冲入敌阵浴血一战,哪怕最后碎首糜躯,万劫不复。
但是,他或许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会不顾另一样东西。
水镜看向霍绝身后的霍家军,道:“第三,将军不妨回头看看这些追随你的人。因你被贬,他们卸甲归田,因你召集,他们又披挂上马。聚散皆是为你,因为他们自始至终效忠的人都是将军你而非国主。往日你效忠国主,他们便以你马首是瞻,跟着你出入沙场浴血奋战。而如今你所效忠的人已然为了苟全性命而归降,你却要这些效忠于你的人为了你的悲愤陪你送死。将军不妨扪心自问,你可对得起他们?”
霍绝双眸微颤,眼中似有水光闪动,他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低下头去,咬牙狠狠攥紧了缰绳。
水镜这话说得很重,霍家军听得极为难受,崖顶上一直站在水镜身后的那个兵士看到了霍绝隐隐发红的双眼,更是情难自抑,蹲身趴在崖边大声喊道:“将军!你别听他胡说,没什么可对不起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兄弟们跟着你绝无怨言!”
谷中其余霍家军听了,赶忙跟着道:“对,将军,咱们绝无怨言!”
“对,绝无怨言!”
“绝无怨言!”
水镜垂眸一哂,他知道,此时霍家军说出的这几句比自己所言千百句更为戳心,霍家军越是无怨无悔,霍绝便越是愧疚难当。
水镜撑地起身,拍了拍身后尘土,缓缓道:“诸国之间的纷扰我本不欲多管,只是今日有幸见识了将军的惊绝身手和霍家军的不凡气度,心下钦佩,不愿诸位羊入虎口枉送性命罢了。若将军仍旧执意前往,我亦不再阻拦。言尽于此,何去何从,将军好自为之吧。”
说罢,水镜转身,迈步往山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