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翊音……真是,理智到近乎冷酷。
雪山虚景之后,池翊音恐怕已经意识到了,他在烧火工房间里是找不到更多线索的,有用的线索反倒更可能集中在自己和黎司君身上,于是便转而冲他们而来。
当他们警觉时,池翊音又果断撤离,不给事态继续恶劣发展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那池翊音刚刚対黎司君的愤怒,恐怕也是演出来的一张面具。
为的,也不过是试探黎司君——或者他。
脱离记忆的顾希朝迅速恢复冷静,但重新运转的大脑,却让他立刻意识到了方才当局者迷没有看清的事实,随即便是一瞬间彻骨的冷意。
池翊音……
顾希朝轻念着他的名字,唇齿间细细咀嚼,仿佛要看清这个名字之下隐藏的秘密。
“看来,我要先说声抱歉了。”
顾希朝无奈的摊了摊手,笑道:“方才我否定了你的新爱好,现在看,倒是我没有发觉这个小爱好里的趣味了。”
“如果这是一出舞台剧的话。”
他敛眸轻笑,看着自己被毛毯遮盖住的双腿,低低笑着喃喃自语:“恐怕,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出戏剧了,真是,令人期待啊,池翊音。”
“嗯?”
黎司君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你要去找新的舞台剧了。”
顾希朝无辜的耸了耸肩:“戏剧,不就是谁都可以看的吗?怎么还分你的我的?”
黎司君唇边的笑容慢慢收敛,垂眸看向顾希朝的视线冰冷而漠然,好像在为他的冒犯而隐隐发怒。
那张即便是造物主本身也无法塑造出来的俊美容颜,一直都带着轻浅懒怠的笑意,仿佛万物不入他眼,更无法激起他更多的情绪。
但直到此时,他的面容上失去了笑意,旁观者才会再一次恍然记起,那是怎样可怖而不可冒犯的存在。
顾希朝投降般摊了摊手,率先笑起来打破了僵局。
“你说,池翊音会猜到雪山里死亡未来的幕后操控者是谁吗?”
他转动着轮椅,背対池翊音离开的方向,慢悠悠的远去。
黎司君却站在原地,抬眸看向池翊音消失的走廊转角,眸光如流动的蜜浆,浓烈华美。
“他怎会不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满口谎言,就连情绪也不过是假面的小骗子,天生的舞台剧演员……”
黎司君抬手,看向自己指腹上沾染的鲜血,眸光阴晴不定。
他修长的手指再一次抚摸向自己的脖颈,手掌拂过,那道鲜红的划痕恍然变为金色,就连滴落的鲜血也化为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夕阳的光斜照进来,慢慢移动,延长,像是阳光在努力伸向黎司君,如同信徒虔诚而恭敬的跪倒在神像脚下,亲吻地面。
黎司君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内,无形的力量也随之荡然无存。
而在烧火工落满了灰尘的房间里,老板娘不曾腐败的尸体安睡在躺椅中,随着不知何处吹进来的风轻轻晃动。
“吱嘎!”
“吱嘎……”
老板娘浑浊空洞的眼珠突然间剧烈转动,像是转盘里滚动的玻璃珠,而她早已经僵硬冰冷的手臂也艰难的抬起,努力的想要伸向前方,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可下一刻,她整个人就像是沙子塑造的雕像般,猛然溃散,身躯化作无数细沙向地面上流淌而去,发出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