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瞧他的反应,心里已信了自己的判断七八分。不过面上他仍沉下脸道:“那为何方证大师来信所言,是你将青城派上下弄到如此地步的?”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声音沉下去,听起来就是压抑着怒气。
岳夫人坐在一边,正想说丈夫语气太严厉,就见得林平之扑通一声跪下了。“师父明鉴!在这流言之前,弟子听也没听说这件事!如若弟子有那么高的武功,又如何能为丁勉所制,身受重伤?又如何能在白马庙里,架不住那黑衣人一招半式?”
他神色惊怒,像极了被冤枉的模样,岳夫人不忍,便就劝道:“这也只是余沧海的一面之词。便就是方证大师,也只是问是或不是。这一路上,平儿和我们一起,我们看见的还不若余沧海一封信么?而且那余沧海……”她没有说下去,但神色已显出鄙夷。虽同是正道中人,余沧海做的事情可和邪魔外道差不多了,至少她是不信余沧海有人品可言的。相比之下,他们华山派的小徒弟温良恭让,那真不知道好出多少去。
岳不群没瞧她,也没瞧跪在地上的林平之,只两眼望着堂外院子,似是沉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如此说来,平儿你对此事一点儿也不知情,是么?”
林平之想他必在怀疑神秘高手一事,即刻磕头下去:“弟子也是最近听说的,此前真是一概不知。那余沧海可是打错算盘了,我手里可没甚么《辟邪剑谱》,他再栽赃也是无用,弟子不怕他造谣。”他这么说,是确定余沧海没有那能力过来与他对质,所以只需要一口否定就好。
这番话听起来掷地有声,岳夫人目露欣赏之色。“说得好,平儿。这才是我们华山派弟子该有的气度,又何惧那些流言?就算余沧海寻上门来,自有师父师娘为你做主。”她一面说一面目视岳不群,期望他也点个头。
岳不群正从前头白马庙的一十五个黑衣人想到后头客店里未见到面的神秘高手,又思及左冷禅想要吞并五岳的野心,还有现下下落不明的《辟邪剑谱》,哪里还能注意到宁中则的眼色?刚刚那几句话,他也就听到了林平之说《辟邪剑谱》不在他手里。
华山派到了福州十余日,华山派众人住在镖局,而林平之日日待在向阳巷老宅,却是甚么也没发现。不过这事情都很正常,若是那么容易找到,林家镖局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被青城派端了。他就是想要这剑谱,也得依仗林平之。难道林平之寻不到,他能寻得到么?他已等了这许多年,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无论怎么说,这剑谱都是你林家的,余观主若是照先前一样,我们华山派说不得也要翻脸无情了。”岳不群缓缓道。便是他有再多怀疑,此时也不会说出来,况且青城派一事疑点太多。且不说林平之从哪里学得吸星大法,就算是真的会,华山派南下这么久,他又如何忍得住不用?
换做是武林中任何一个人,也会和岳不群一样如此想。因为无人知道,林平之早已不是之前的那个林平之,他眼里除了报仇,再难找出第二样能尽心的事务了。便是学那高深的武功,也是为了有朝一日手刃仇敌的痛快。
故而林平之听得岳不群如此说,心里冷笑愈甚,面上仍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师父师娘。徒儿便是死,也难报师父师娘恩情之万一。”
岳不群见他从头至尾态度恭谨,一如初上华山之时,便也放了心,道:“此事为师自然会回复方证大师。咱们华山派一路下来,也遇上了不少宵小之辈,平儿,你夜里独宿在向阳巷,可要小心些。”
岳夫人见丈夫语气温和,心道这次总算没出上一次冲儿那情形,也松了口气。“你师父说的是,夜里定当小心。”她想着林平之肯定在老宅里睹物思人,做师父师娘的管着这个也不好,所以才没提让他住回来镖局。
林平之一一谢过,又磕了两个头,这才退出来,出门往老宅方向去。他心里通透得很,以岳不群的心思,定然有些怀疑。只是他还有求于己,故也就在心里想想,决计不会说出来。他此时武功拿下岳不群绰绰有余,要杀也是很简单的事。只是岳不群未将对《辟邪剑谱》的觊觎表现出来,他就是师出无名。为了一个伪君子败了自己名声,惹上一堆麻烦,这买卖可不怎么划得来。
故而岳不群忍着,他也忍着。前一次,华山派在福州逗留了四月之久,这才在意外中发现了梁顶上的袈裟,从而引发了后头的腥风血雨。也就是在那时,岳不群自背后砍了他一剑,想要杀死他独得剑谱。福州就算是再美,作为华山掌门的岳不群也不至于当家一般住了,从不提回去之事。也就是他傻乎乎的,还真以为师父是体谅他,留给他时间找到那剑谱。以至于他后头装死躲过一劫,之后再也不敢离岳灵珊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