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正在兴头上,便没听出这意味,反而只听到了“大师哥”这三字。“林师弟,你依旧还叫我一句师哥,这……”

“既然辟邪剑谱已找到,当是要向师父禀告。这么一来,师父他老人家也会知道,大师哥并没有偷练这剑谱,说不得就会收回成命了。”林平之不疾不徐地道。

这便是他刚刚电光石火中想出的主意,既然令狐冲插了进来,他便干脆据实以告岳不群。为了检视辟邪剑法与令狐冲所使独孤九剑的区别,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足够让岳不群提出一看辟邪剑谱。而这看完以后,岳不群必然想练,又如何能让他这个正牌后人发现?当然只想杀了他了。这件事显然不能拖,显得夜长梦多,至多今日夜里,他就该准备死遁了。

令狐冲一听,登时大喜。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头刺,如若能重回华山,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如此一想,他瞧着林平之就更是欢喜,只觉得对方信他,误会又即将解决,前途一片明朗。“这天马上就亮了,我们这就回镖局去罢?”

岳不群和宁中则刚刚起身,就接了弟子来报,呈上来一封信件。看完以后两人正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何人给他们华山派这些个提示。过不得多久,林平之便带着令狐冲进来,又教华山派上下吃了一惊。

听着林平之将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岳不群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令狐冲不是学的辟邪剑谱,又是哪方的精妙剑术?且逐出师门一事,他心里不舒服的成分要远比令狐冲犯了华山门规的成分要大。但是现下要紧的也不是这个,而是辟邪剑谱。故而林平之说完之后,他一脸沉吟,最后露出个带着为难的表情,道:“平儿,你刚拿到剑谱,又如何能确定与令狐冲所练不同?”

令狐冲本在想,辟邪剑谱一事解决,他再澄清一下他并没有和魔教中人勾搭一块儿,说不定就能重返华山。这猛地听到岳不群这句话,他就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急忙分辩道:“弟子真没有学林师弟的家传剑谱,师父一看……”他本想说一看便知,又猛地省过来,辟邪剑谱是林家家传宝物,如何能随便给别人看?他不由得转头注目林平之,想看他如何说。

此时不仅令狐冲,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投在林平之身上。只见他先是犹疑,然后便跪下来道:“弟子在家破人亡之时承蒙师父师娘收留于门下,此恩德弟子当不敢忘。大师哥对小弟一向也照顾有加,若是因得这个,使师父师娘与大师哥之间生了嫌隙,却是不美。弟子自知资质有限,想请师父帮着看一看这剑谱,好还大师哥一个清白,我华山派也上下同心。”

他这番话说的端得是无懈可击。既点出自己这么做是感恩图报,又口口声声华山派,对于自己只是自谦,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岳不群听得甚是满意,面上还要做出薄怒的模样:“这便如何使得?平儿,你便自己学着,待到学成了,自然也就能知道孰真孰假了。”

林平之心中冷笑,只道他这师父面子功夫做得实在可以。明明心里想看,却偏要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来。“等到徒儿学成,那就是黄花菜也凉了。在此之间,却难道叫大师哥背着这罪名行走江湖么?”

岳灵珊在旁边听着,早已按捺不住,闻言便道:“是啊,爹爹,你将大师哥逐出师门,这在正道中说不得有多难过。小林……林师弟既点头了,说出去也不会有甚么关系的。”她虽是帮着令狐冲说话,但只看了令狐冲一眼,其他时候都在小心翼翼地看林平之。只是看到岳夫人的神色,她才不舍地把目光收回去。

“只是招式,也不用太仔细研究。”岳夫人接过话头,看了看地下跪着的两个弟子,又看了看自己丈夫。“如今大家都在,自是正好。不若这样,一日为限,明日必将剑谱还给平儿,如何?”

“师娘体贴,徒儿自是没有意见。”林平之应道。岳夫人定这一日之限是防人口舌,她想着岳不群定然不会贪图徒弟的剑谱,这才没有想到岳不群可能拿出的手段。但他才不管岳不群是背了还是抄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岳不群肯定不会给自己留一个巨大的祸患,要练辟邪剑谱就必然杀他。

眼见舆论已成,岳不群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此提议甚佳,便就一日。平儿,冲儿,这一日里你们也不要跑太远,为师看出端倪来就唤你们来见。”

令狐冲听得岳不群口气松动,不由得大喜过望。岳灵珊、岳夫人帮他说话,他也甚为感动。又见得林平之虽是犹豫,但最后依然同意将剑谱交出已证他的清白,心里一阵欢喜,一阵感激。他一时间想,林师弟待他真是极好的了,便是究其一生也不见得还得清;一时间又想,就是这样才好呢,他便有理由一辈子看着林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