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那神出鬼没的功夫众所皆知,没人认为田伯光这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当年的花丛浪子也有如今一日。故而就算是两个男人,众人管不得也惹不得,也就只能看着这件事发生了。更别提那受邀的宾客里还有武林正派耊宿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以及无人敢得罪的年轻少侠林平之与令狐冲。就连这些人都卖东方面子,他们就算想多嘴,也得考虑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多说几句而安然无恙。其他诸派,譬如昆仑峨眉等,别人成婚也碍不着他们甚么事情,也意思性地送了贺礼。

故而这成亲之时十分顺利。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两人都没有高堂,也就意思性地拜了证婚的方证和冲虚。至于后头这夫妻对拜,司仪实在没胆子说“夫妻”这个字,只得高唱“夫夫对拜”。两个都是男人,若是不小心戳了谁痛脚,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猛地一听甚是可乐。还好这堂上的人涵养极好,各个都憋着没立时笑出来,而冲虚更是立刻就对着令狐冲使眼色,叫他去看林平之。这动作十分明显,就是叫令狐冲也加把劲,努力将林平之也修到这么一步。

堂上就十几个人,林平之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由得眉角微抽。他怎么以前不知道,武当冲虚道长竟然如此……不拘小节?高高兴兴地拉着方证做证婚人也就算了,现在还上了瘾,想当红娘了?只是他再看令狐冲,见得对方用一种极其希冀的目光望着他,那眉头就抽得更厉害了。其实他应该从来也不认识令狐冲是吧?不然对方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总觉得是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长毛深眼细犬在湿漉漉地盯着他瞧。

不过还没等林平之继续在心里再给令狐冲的印象上添上几笔,方证大师就开了口:“如今礼成,也该有些奏乐吧?老衲听闻,林少侠与令狐少侠学了衡山刘道兄的一曲琴箫合奏,名曰《笑傲江湖》,极尽高明,不知此时可否有这耳福一听?”

他这话一出,堂上诸人立时就都把目光投在了林平之和令狐冲身上。这琴曲的确不错,但是真正成名也就是在这几年。任盈盈得了宽限,可以下少室山,但她仍惦记着少林寺中的任我行,故而只在少室山脚下住了下来,方便探望。令狐冲与林平之遍寻天下,求人教导此曲,最后还是任盈盈教的。但是她无心做这琴箫合奏,令狐冲只得自己学了吹箫,死缠烂打地让林平之学弹琴。这几年下来,此事远扬于外,两人的技艺也长足提高。故而方证开了头,诸人都十分期待。

在此类事情上,令狐冲都听林平之的。如今得了机会,他便拐弯抹角道:“平之,东方教主乃是你的好友,田兄是我认的兄弟,如今奏上一曲顶了贺礼,当真是十分划算。”

若不是在场众人都是有名有脸的武林人士,林平之真想白他一眼。说得就像他们福威镖局送不出贺礼一样……不用想都知道,令狐冲肯定只是被田伯光几乎快笑到耳朵根的模样给刺激了,所以想把他给比下去。也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时间地点,还不老老实实认了?

林平之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如此,有一点是十分对的:他和东方关系甚佳,如今以一曲琴箫合鸣相贺,实在更合适不过了。“如此,姓林的便献丑了。”

见他应了,众人脸上都显出喜色。东方不败脸上少见地含着笑,挥了挥手,就有人恭恭敬敬地呈上来一把七弦琴和一只玉箫。

林平之坐到那琴边,调了调琴弦,按下手指,开始拨弄起来。初始之时,优雅动听,再到后面愈转愈高,直听得众人要以为那琴弦将断。只是这琴声举重若轻,几下绕了过去,变得慷慨激昂起来,竟与当日刘正风所奏有几分相似。而那不同之处,是刘正风的琴声中含了悲凉之意,而他此时境况不同,便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叫人耳目一新。

令狐冲手里拿着玉箫,见林平之垂下眉睫之时的专注,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当日在黄河之上他自己初教林平之弹琴时的情形,一时便痴了。都说琴为心音,当日林平之所奏晦涩之意,到如今的释然空阔,当真是云泥之别。

那琴声高了之后便落下来。几个回转之后,愈来愈低,像是人正远走。令狐冲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将玉箫凑到嘴边。这箫曲一开始极尽婉转,像是吹箫之人正在走进。那声音清丽起来,又忽高忽低,忽轻忽响,盘旋低沉往下,似将离去。紧接着又响起来,像是繁花依次开放,百鸟婉转啼鸣,清泉叮咚作响,端得是一片春日丽景。渐渐又变成了雨声潇潇,春残花落,若有似无,直到最后归于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