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性地靠近它,又后退;警惕着,观察着,小心翼翼,并且保持一段警戒距离。但是那热源并没有移动的意思,于是他更近了一点。用手直接触碰什么未知的东西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他需要魔杖。但是魔杖不在手边……他找寻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了,改而用脚去勾那个东西。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理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并不是有害的,谨慎的试探是被允许的……
他身边曾经出现过这种类型的事物吗?好像没有。那么,下一刻,那个温热的、令人感觉舒适的东西就会自己离开了吧?留在他身边只有两种选择,被他同化成一样的黑暗,或者被他所毁灭。都不是什么好前途吧……
那热源突然移动了。看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它要走了,这是个最聪明的选择。他有点儿不舍得,但并没表现出来。不管怎么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它不是那些令人厌恶的麻瓜,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洞察和警惕;它甚至给他带来了一种舒适的奢侈错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就算只为了这么一瞬类似抚慰的意外,他可以放它离开。
他安静地缩回脚,注视着那个无形的东西。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也许这就像是流星,只在他生命的某一瞬间留下绚烂的痕迹,复而被黑暗湮没。
然而,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热源朝他靠近,扩散开来,弥漫在他身边。它似乎真是无形的,像两只手一样拥抱着他的身体。那热度更加明显,暖融融的,似乎能让坚冰都为之融化。但他却一动不动,因为身体为这种陌生的触感而僵硬了。
也许需要推开这玩意儿,他心忖,它正在做一件愚蠢的、注定要失败的事情。于是他试图伸出手,结果下一刻就发现,他的手消失了。他惊慌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也许还在颤抖……
他的手呢?这是个阴谋!他喊道,用咆哮来掩饰自己的心慌。
但是那温暖一直没有离开他,反而贴得更近了。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来,他无法判断里头的意思,但这声音听起来就和身上的感觉一样,带着一种令人熨帖而安心的力量。话语和温度像温水一样冲刷着他的身体和思想,让它们慢慢放松,乃至消融。也许不可能,但他的确感觉到暖洋洋的,神经不再紧绷,并且开始昏昏欲睡。
既然这样,那么别离开我,永远。
“是的,是的,我在这儿,一直在,我也答应你。”哈利低声道,并且一直在重复。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顺着拥抱的动作抚摸着对方背上坚硬的鳞片。
实话说,人和蛇的体型差距实在有点大,他这么做相当不容易。而且蛇本身就是冷血动物,伏地魔的状态又很差,他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多加了几个温暖咒——冷冰冰又呼吸微弱的感觉真是太糟了!
这给他带来的冲击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都想不到任何别的问题,比如说挑剔蛇的状态之类的。当务之急是,他怎么才能使伏地魔快点好起来?看着这么一条庞然大物,他简直在怀念他之前把日记本或者戒指揣在怀里的感觉了……
几乎是在这念头闪过的一瞬间,哈利就跳了起来。他肯定是被刚才那个意外的声音分走了注意力,不然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他立刻挥动魔杖,把大蛇缩小,然后揣上了身。虽然胸口感觉一丝冰凉凉的,但他刚才开始一直在乱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下来。没错,这样就和以前一样,这才能让他安心。
在房间朝楼梯的那边,一条货真价实的蛇正从墙上的大洞里瞪着她所能看到的一切。她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吗?伏迪不知怎么地变成了一条蛇,还做起了噩梦?不仅说了几句梦话,还用尾巴缠着救世主的腰?而救世主正好在这时候扮演了符合他称谓的角色?抚摸、安慰,最后还露出了一种类似怜惜的表情?在这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仿佛战争过后的现场,这摇摇欲坠的房子……噢,这么多问题,就别问她为什么知道那条和她一模一样的蛇是黑魔王了——她光用闻的就能闻出来!
哈利好不容易才把折腾的伏地魔安抚好,捂着胸口站起来。他从不知道伏地魔会做噩梦,他以为对方永远不会忘记大脑封闭术。而事实上,在他听到对方用微弱的声音念叨他的名字时,他就再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了。伏地魔无疑是聪明的,魔力也很高强,但在某些领域,却极其不擅长。如果说伏地魔刚才的反应是出自下意识或者平时压抑着的深度思想,那就毫无疑问地体现了不安全感以及一些别的、平时从不暴露的、他也从未注意到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感动,更多的居然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