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肖阑姐姐!”赵昱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吓个不轻,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这是槐树!槐,槐树……”

夏千阑随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一株龙爪槐,变型枝和小枝均下垂,并向不同方向弯曲盘悬,形似龙爪[1],浅钟状的淡色花萼被风吹得轻轻摇曳,远远望去,却好像垂落下来的瘦长鬼手在向招摇晃摆。最为奇异的是,那龙爪槐的几条树枝上竟然还有含苞欲放的花朵,从形状看来好像是山茶,可山茶花怎么可能开在槐树的树枝上?

“槐”字带“鬼”,曾经在封建文化中是属于不能种植在自家院子里面的禁忌树木,现在大多数地区都破除了封建文化的那些老套,但在副本里,环境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恐慌和怀疑。

而且赵昱的怀疑也并非没有由头。

他刚才在槐树底下看到了一个瘦小的人影。

“人影?”

夏千阑没注意到有什么人影,但倒也不会天真到笃定那是赵昱因为神经太过紧张出现的幻觉。高高大大的男生现在整个人恨不得蜷缩起来躲在她的怀里,只是碍于男女有别才没好意思扑上去,只可怜兮兮揪住夏千阑的衣角,把高了她半个头的个子勉强藏匿在她的背后:

“对,可能大概到我腰上面?胸口?反正挺矮的……”赵昱咽了咽因紧张分泌出来的口水,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有冰渣子渗入喉咙。虽然夏夜的温度是凉爽的十几二十度左右,他却还是出了很多的汗。

人影没有了,但并不代表危机就会轻易消散解除。赵昱抬头看向了枝繁叶茂的龙爪槐,还试图在其中找到是否有刚才那个人影藏匿的痕迹,只可惜天太黑了,除了黑咕隆咚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此时,却听到了后面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预示着十二点整的到来。赵昱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他从进到院子开始就不止一次萌生了退意,但被夏千阑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拽住了胳膊往外拖:

“走吧。要是害怕你可以把煤油灯点上。现在不走,你之后还是要走,而且没有副本说是在原地不动一定就是安全的。”上一回无极荒漠两人直接霸占所有线索意图操控所有人命运的事情给夏千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比起慢吞吞在原地消磨时间,显然是主动出击要更有利。

“嗯、煤油灯……煤油灯!”

煤油灯好像并没有驱鬼的说法,不过厉鬼怕光应该是恐怖电影和小说中通用的常识。赵昱心底稍稍安定一些,手忙脚乱地开始在原地先掏包里的灯出来,手抖两次点上以后踏实不少,这才放心跟在了夏千阑的身后。

但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藏匿在槐树繁茂枝叶里的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了那盏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的光线,那人舌尖抵了抵下唇,须臾后看着两人渐行渐远,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三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走到的时候腿脚已经有些累了。这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起初还是平整的羊肠小道,到后来干脆连石板路都没了,四处泥泞陷下去以后费好大力气才能把脚拔上来。

途中赵昱难得一声不吭,只牢牢地拎着那盏煤油灯,唯恐一点风吹就能把手中的灯盏给熄灭了。

凉风绵延数里,刮得他额头汗珠直往下掉,眼前视线都略略有点模糊。东倒西歪地分布在各处的是一片片坟茔,放眼望去荒野看不见尽头,天地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像一团浓郁的黑墨在边界晕开又朝四周散去。

煤油灯很小,还没有赵昱的手大,在肮脏的玻璃罩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进去了几只小小的飞虫,被灯油灼热的温度烫到皮焦肉烂,黏在罩子的边缘下不来。可明明是这么热烫的温度距离仅仅咫尺之遥,赵昱却觉得手冷到不行。

在得到夏千阑的同意后,他终于能在一片干净点的土墩上坐下来歇歇脚,顺便擦把脸上的冷汗。目力所见之处只有坟茔枯冢,天地间除了他手中的那点光芒以外,就只有幽幽鬼火偶尔窜起,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这个涉世不深的男生心惊肉跳。

关于为什么要守灵安魂,在来之前,那位叫醒他们的大叔也有详细的解释。

死者叫安宁,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这个年纪或许在城里算是挺小,但对于山里人来说已经是能够嫁人生子的时候。山里天高法律远,从十几岁开始就会定下亲事,不过安宁家里比较开明,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力,安宁就选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虽然对方长大后因为事故双腿截肢瘫痪,倒也不阻挡两人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