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啃噬皮肉,切割开难啃的骨头,锋利的“咯吱咯吱”声透过雨幕在不断回荡。与它一起下去的还有那只在浑身焦黑的婴儿,在朦胧光线的映照下,依稀能够看见寡妇的肚皮腹腔都被剖开,而先前一直在凄厉哭嚎的婴儿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扯开厚重的皮囊再次爬回了母亲的肚子里。

母体的温暖在暴风雨的深夜化作遮风挡雨的港湾,不管本人愿不愿意,焦黑的婴儿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了满意的嘤咛。

“安宁……”那颗头发出一道嘶哑的嗓音,不复先前幻境里的温和清脆。

雨水打落在地,溅起冰冷的灰尘沾到了头颅的面部,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什么,空荡荡的眼睛在场地里搜寻起来,须臾后感知到楼上人的温度气味,再次又朝上面摸索过来。

夏千阑能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尤其是在那股浓郁的臭味逼近后,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本能的嫌恶神色。多天尸体腐烂的沤馊氤氲在风雨中被扩散更大,夏千阑胃部一阵翻涌,继而感觉到一只手虚虚扶住了她的腰,那是人类特有的温暖。

“阑姐,”乐玉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剥开了的糖递到了她的嘴边,“尝尝这个,我从副本外面带进来的。”

硬糖略黏的表壳被乐玉珊直接抵上来触碰到她的嘴唇,一股描述不来的清香直扑鼻腔,大大抵消了那股令人头痛难忍的刺鼻腥臭。原本稍微有点胸闷的夏千阑好了许多,察觉到这颗糖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味道,但此时此刻已经无从分出精力来分辨。

那颗光秃秃的头从底下爬上来时,所有人这才第一次看清它的形态。

和当时的那个贝雷帽男生的死法一模一样。

脖颈处撕裂开来的伤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用刀一点点切割开来的,可想而知在生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或许是听从巫娘的教导,或许是单纯为了让人认不出娄天香生前的相貌,那原本一张好看的脸血肉模糊,甚至嘴唇都被用刀片给刮下,说话时漏着风。

“安宁……”

沙哑的声音只会重复这一个名字,一如在那坟地里被风刮得支离破碎的声音只会呼唤“娄天香”一样。自从那天被分开,两人生前死后不得相见,越来越强烈的怨气让哪怕被镇压的娄天香终于也是突破桎梏,可安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娄天香只要想到这些人是帮着孙彬镇压安宁的殡仪师,早就堆积已久的仇恨在这一刻就要爆发,周围阴风猎猎,被雨冲刷过后的校园像是坟场,埋葬过无数看似活着却已经死亡的人。性侵、猥亵、偷窃、抢夺、欺诈,或大或小的罪恶在原本该最纯净的地方日日上演,她本以为长期下来的教导可以改善,可已经彻底腐烂的根基,又怎么能开出不一样的花来?

地面结起了冰霜,以血淋淋的头颅为中心的地方有阴气缓缓扩散弥漫,逐渐开始包围起这栋校舍楼,所有人开始感觉到脚下犹如被厚重泥浆包裹般寸步难行。原本一片死寂的校园内竟是重新响起了歌谣,原本是稀稀拉拉的两三句,之后变成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合唱。

“种山茶,种山茶,山茶花开上溪山,姐姐妹妹一起采……”

灯在歌声中齐齐打开,世界原先浓墨般的黑暗霎时间被亮色所取代,每一个开了灯的房间里都有着重重叠叠的人影,有的像是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有的只有半截身子挂在墙边,有的已经没了头,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长廊里。

夏千阑被乐玉珊猛地加大力度扯了下,转过头去蓦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半大小孩,把头歪成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僵硬地抬头看她,见她也低下头来,扯出一抹生硬的笑。

“你可以带我走吗?”小孩笑着笑着,嘴角开始向耳根处拉扯,同时比寻常人要大很多的眼睛流出两行鲜红的泪,他的声音响亮刺耳,“我不想再每天晚上被娄老师从楼上扔下去,我不想!啊——”

话音未落,小孩却尖叫一声,迈开腿跌跌撞撞地朝三楼的护栏跑了过去,他年纪还小个子不够,整个人就只能从护栏的中央缝隙里面钻过去。狭窄的缝隙自然不是一个人类的体型可以过去的,夏千阑甚至清楚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吧”脆响,小孩仍旧在坚持不懈地往里面钻,最终头也挤了出去,破碎的脑浆让鲜红花白哗啦啦流淌一地。

“砰!”重物下坠砸到地面上的声响,那具摔得残破的躯体只是顿了片刻后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和其他四面八方过来的小孩一起往楼上涌入。

“为什么不帮我!”

目睹着另外一个小孩跳楼以后,慕乔乔却是遇到了麻烦,那个继续走上来的小孩头还在,虽然已经摔的稀巴烂,但还是朝她那边走去,手无寸铁的慕乔乔自然不敢跟这个东西硬碰硬,咬紧牙关兑换了个隐形道具消失了,不过商城里的隐形道具只能短期,显形是迟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