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课吧。”伊红梅紧接着又说,“于瑾留一下。”
经验告诉于瑾,午休时间被领导留下一定没什么好事,她面上波澜不惊,却将校服口袋里的钱暗暗塞入了谭米雪的桌堂里。
没做亏心事的才不怕鬼敲门,她这做了亏心事的,难免要谨慎一些。
待教室里的人全部离开,伊红梅走到了她跟前,轻声问,“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听课,是身体不舒服吗?”
既然能注意到她没听课,自然也能注意到她搞小动作,伊红梅没有直接盘考她,让于瑾对这个班主任的好感直线上升,“我没事,下午的课我一定认真听。”
“那就好。老师知道你和班里的同学不太能合得来,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聊聊,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师可以帮助你融入这个集体。”
“您的好意我理解,不过我比较喜欢独处。”于瑾早熟,以前上学那会就不愿意和同龄人打交道,更别说是现如今了,听到融入集体这四个字脑壳都疼。
而伊红梅实在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师,她脸上并未显露出丝毫好意被驳的羞恼,只笑着道,“中国功夫有种特殊的修炼方式,叫做闭关,能忍受寂寞,乐于独处的人,必然拥有强大且丰富的内心,老师相信你能够在独处中沉淀智慧。”
说完,她又拍了拍于瑾的肩膀,“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来告诉老师。去吃饭吧。”
“嗯,老师再见。”
于瑾走出教室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歪斜桌椅的伊红梅,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滋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在这样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前提下如此关心她了。
早已习惯社会冷漠人心险恶的于瑾有些难以适应,甚至有那么一丢丢的别扭。
不过倒是因此打消了她通过转学躲避麻烦的念头。
白城高中的食堂在操场另一端,面积不大,上下两层,里面基本都是学生,老师就算吃食堂也是提前把饭菜打到办公室。
像谭米雪那样有专车接她回家吃饭的富二代,在白城高中其实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每月两百块钱,三素一荤吃到饱,这样的性价比对普通家庭的学生们而言还是很具有诱惑力的,所以每到午饭时间,食堂里都吵得像是蜜蜂窝。
富裕人家的小孩喜欢去外面小饭馆吃,什么米线、麻辣烫、台湾卤肉饭,只要开在学校附近的门店,一到中午全部爆满,同样热闹非凡。
于瑾到处转了一圈,怎么也无法提起食欲,最后在学校小卖部买了面包和牛奶,坐在操场上应付了事。
重回青春,说出来好像挺幸运的,可水土不服也是真让人难受,吃惯了从菜肴摆盘到装潢照明无一不精致考究的高级餐厅,再让她回过头来挤在人堆里吃麻辣烫,她实在不能接受。
好在一零年满地黄金,拿到豪门家产前找个赚钱的路子不算难。
于瑾躺在草坪上,望着那万里无云,湛蓝纯净的天空,忍不住笑了笑。
行吧,承认,她确实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想想那些年她为了力争上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拼命朝前跑,根本无暇顾及沿途风光,更不要提享受青春了,而如今一切重来,单论在高中,她也算久经沙场,游刃有余,完全可以一身轻松的去尝试尝试新鲜事物。
在那之前,要先处理掉讨厌的累赘。
周一下午是三节课,还有一节半小时的晚自习,正好卡在五点钟放学。
虽然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但沿海城市的白昼依旧比夜晚长很多,于瑾走出校门时尚未黄昏,她看到了来接谭米雪放学的谭家夫妇,做丈夫的高大英俊,做妻子的小鸟依人,一家三口往豪车前那么一站,惹眼又体面,真是道羡煞旁人的风景线。
于瑾认了认脸,也没仔细端详,就转身朝着另一边走了,毕竟她那贫民窟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所谓贫民窟,其实是紧挨着海边的一处老旧居民楼,白城三面环海,对白城人而言海边不是什么稀罕物,加上时常有台风来,让人住的心中不踏实,但凡手头上有点积蓄的白城人都不愿意在这边住,年月多了,这一带住的就只剩穷人,环境自然糟糕恶劣。
于瑾到门口,从书包里翻出钥匙,刚推进去,还不等拧,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那是一个身宽体胖头发稀薄的中年妇女,脸上不少的皱纹和黄斑,称不上好看,但绝对不算丑,否则也生不出像谭米雪那样的小姑娘。
“妈。”于瑾很淡定的叫了她一声,又问,“你和我爸吃饭了吗?”
常绣芳脸色沉沉的盯着她,过了片刻才没好声没好气的道,“你给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