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赶到的时候，孩子在培养箱里。”谭震说到这，忽然笑了起来，语气轻快道，“培养箱上都有名字，于瑾总不可能也是早产的，对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时隔十八年，那些原本无比深刻的记忆早已被淡忘，即便夫妇俩努力回忆复盘，也还是模模糊糊，很多细节不能确定，因此再度陷入沉默。

病房内又是另一种气氛。

谭米雪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仍处在昏迷当中的于瑾，她虽然很笨，反应很慢，但她不完全是个傻子，方才急诊室门口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也清楚那代表的含义。

梁玉生说，于瑾和陈安娜是直系亲属。

那她呢？她究竟是不是父母亲生？她和于瑾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谭米雪心中有一百个问题在等待答案，可最迫切的那一个，只有于瑾能够回答她，她想问于瑾，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其实问与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谭米雪记得，于瑾和父母断绝关系后，没几日便住进伊红梅家中，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和于瑾之间渐渐走近。

或许于瑾在一年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世，这就难怪为什么她多次问于瑾是哪天生日，于瑾总是笑着敷衍过去，不肯告诉她。

如果于瑾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那这一年多来处心积虑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换上了干爽的衣服，但这一刻谭米雪还是感到遍体生寒。

病房门口传来梁玉生的声音，“于瑾大概晚上会苏醒，我妻子那边不能离人，可能需要你们在这里守一晚。”

陈安娜几乎有些抓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玉生看向病房紧闭的门，低声道，“……于瑾并非养父母所生，家里却有满月时的照片，也有医院提供的出生证明，能基本确定她的出生日期就是九三年惊蛰那天，我妻子怀疑，这其中或许涉及人口拐卖，就拜托我在各个医院打听那期间有没有婴儿丢失，想要找到于瑾的亲生父母。”

梁玉生顿了顿，又道，“我几乎问遍了整个省城所有的医院，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所以通过于瑾在学校的档案，找到了她养父母的资料，得知她养父母原先住在平安镇，便联系了平安镇的医院，发现于瑾的养母常绣芳，当年的确在镇医院生产过……”

话说到这里，陈安娜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那会不会是，于瑾就是那个常绣芳亲生的孩子？医院总不会把孩子弄错吧，我，我们家米雪是早产的，足足提前了两个月！”

梁玉生长叹了口气道，“我也有过这种念头，可常绣芳和于鹏鲲的态度实在奇怪，于瑾要是他们亲生的，他们没道理不认……而且那天下雪，平安镇附近发生了连环车祸，整个医院都乱成一团……所以我怀疑，是那夫妻俩趁乱调换了两个孩子，因此才不敢声张，只咬定于瑾是抱养来的。”

梁玉生说起连环车祸，陈安娜才猛地想起来，那一天医院里的确很乱，就连产房的护士都被临时叫去做急诊。

“这怎么可能……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陈安娜连连后退，一直贴到墙上，她不敢相信自己养育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相比之下，谭震要更为冷静一些，“梁医生，你说这些话，毕竟只是猜测，我们还是要等亲子鉴定的结果，如果你所言属实，我们……”

陈安娜咬牙切齿，“我们一定不会放过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无疑是指常于鹏鲲和常绣芳。

谭震看了一眼妻子，点头附和，“他们这样做涉嫌遗弃和拐卖婴儿，两罪并罚，我要让他们后半生都待在监狱里！”

梁玉生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天翻地覆的处境下，这对夫妇居然第一时间决定了报复的手段，“可那到底是……于瑾的养父母，十七年的养育之恩。”

陈安娜冷笑一声，没有回应，她觉得梁玉生是在提醒她被人愚弄了十七年。

倒是谭震，听明白了梁玉生的言下之意，若事情属实，不仅仅是于瑾的十七年养育之恩，还有谭米雪的生育之恩，他也笑了笑，对梁玉生道，“不管怎么样，米雪都是我们的孩子，希望梁医生可以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情。”

把于鹏鲲和常绣芳送进监狱，便能永绝后患，反正以谭家的条件，多少孩子都养得起，于瑾要真是他的女儿，那反而是件好事，往后他在老爷子面前就有一争之力了，不必窝在白城这个小地方碌碌一生。

思及此处，谭震的笑容里竟带了点真心实意。

“你们的家事，我无权干涉。”梁玉生的三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击垮，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病房，只见谭米雪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