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出身,本来他是裴氏嫡支正统,血统之高贵不下于任何人,可如今却沦为家族弃子,被族人追杀,只能隐姓埋名,像一条丧家之犬,靠着和这草包千金大小姐逢场作戏,才求得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
祁夜熵倒不是有意羞辱男主,在黑市两个月,他通过默默观察也弄清楚了一般人之间待人接物、送往迎来的套路,但他总不能自我介绍“在下南宫七彩冰雪幻蝶夜之舞琉璃殇”吧?便索性保持沉默。
何况他直觉对这个巴巴往人跟前凑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裴谌一脸无奈,扯了扯嘴角,对戚灵灵道:“这位公子似乎无意与在下论交,君子不强人所难,就此别过。”
他说这话时不卑不亢,安之若素,围观众人本来等着看笑话,不禁暗叹,这外门弟子好风度,他日说不定是个人物。
沐诗月却见不得自家阿谌哥哥委屈,轻蔑地瞟了祁夜熵一眼。
她身为宗主千金,消息灵通,当然听过关于这少年的传闻,刚才一眼看见他,她也着实被他的容貌惊艳了一下,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还对阿谌哥哥生出了一分失望。
但是一想到这少年只是个低贱的铁尾鲛人,还是戚灵灵从黑市买来的斗奴,她的心气立刻又顺了,好看又怎么样,不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吗?和买个精雕细琢的傀儡人有什么不同?
她哂笑了一声,对裴谌道:“阿谌哥哥,你误会了,这不是什么公子,是戚师妹蓄养的鲛奴,为奴为婢者哪敢与你一个正经罗浮弟子论交?”
戚灵灵着实替这作死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赶紧偷偷觑了眼大佬,只见他脸上没什么愠色,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发现要惹怒大反派并不容易,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会生气,但他是真的不在意。
难道是因为在黑市两个月,他遭遇的事情比这残酷得多?那么从北溟逃出来之前呢?戚灵灵想象不出来,一个人要遭遇过什么样的虐待,才能对伤害这么无动于衷。
不过大佬可以不在乎,她却不能让自家师弟被欺负。
戚灵灵道:“沐仙子搞错了,这是我家刚入门的小师弟,也是家师的关门弟子。”
沐诗月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愣了愣,随即又笑开了:“贵派这么不挑的吗?连个鲛奴都能当入室弟子?”
戚灵灵一笑:“人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的,我家小师弟身世苦了点怎么了,又不丢人,丢人的是身为修道之人却没有道心,满脑子三六九等的俗人。”
祁夜熵直到这时才抬起眼皮,瞥了他的便宜小师姐一眼。
少女牙尖嘴利,嘴皮子灵活自如地翻飞着,用她那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众生本来就是有三六九等的,人以万物灵长自居,鲛人也自诩为上古神族的后裔,他在黑市见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概莫如是。若是蝼蚁有能力,恐怕也会反过来把其他生灵踩在脚下。
这少女当然不笨,但有时候天真得可笑。
戚灵灵唬不住大反派,却把涉世未深的沐家千金唬得一愣一愣,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怕被人说“俗”,顿时涨红了脸。
戚灵灵昧着良心道:“我家小师弟性格好,人品佳,倒是沐师姐你,荒郊野岭捡来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沐诗月气急败坏地直跺脚:“要你们多管闲事!你们的山赎回来了吗?莫不是还住在山洞里吧?罗浮的冬天可是很冷的,别把你家宝贝小师弟冻坏了!”
戚灵灵一笑:“这倒不劳沐师姐费心,令尊上次赞助的三十万灵石够我们整个宗门烧十个冬天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沐诗月的新仇旧恨全都涌上了心头,这死丫头害得她爹几乎把积蓄掏空,连她从小攒的压岁钱都被挪用了,这阵子她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连做身新衣裳都要从这里挪那里凑。
她越想越辛酸,本来她可以用攒的钱给阿谌哥哥置办几身行头,买把好剑的……
戚灵灵对沐诗月这种小角色三瓜两枣的仇恨值不感兴趣,叫上祁夜熵:“我们走吧,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任务。”
沐诗月:“姓戚的,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