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阳江造船厂。
庄正德提着一壶酒,美滋滋地坐在码头上,看着白茫茫的海雾,心头充满了宁静,时不时喝一口酒,哈着酒气任凭海风吹拂而过。
于茂彦赤着脚迈着八字走了过来,脚丫的大拇指与其他四根脚趾分得很开,这是一个老水手的烙印,看着享受的庄正德,提了提手里的食盒,道:“庄提举,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庄正德的鼻子狠狠抽了两下,才回过头:“王婆子家里的卤猪头,准没错。”
“哈哈,鼻子真是灵敏。”
于茂彦大笑着坐了下来,打开食盒,将切好的猪头肉摆了出来,趁着庄正德伸手的时候,拿走了酒壶,咕咚两口,满足地说:“好酒啊。”
庄正德伸手想要拿走酒壶,却被于茂彦避开,不由骂道:“就知道你是图我的酒。”
“废话,要不然谁会给你买肉吃?”
于茂彦回击。
两人相视,放声大笑起来。
庄正德看着海雾,说:“距离郑和所部水师下西洋已经有小半年了吧,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可惜啊,我们这些人怕是要一直都守在这阳江船厂喽。”
于茂彦舌头动了动,舔去嘴唇的酒渍:“呵,知足吧,你是没下过大海,真要到了海上,可真是吃苦。你想啊,每天都待在狭小的船舱里,到了甲板上放眼四周都是海水,若不是偶尔出个太阳,你连东南西北辨不出。”
庄正德摇了摇头:“设计了一辈子的船,还没远航一次,我不甘心啊,再过两个月都五十有二了,三五年后纵我有心出海,也经不起波涛了。”
于茂彦知道庄正德的心愿是出海远航,他从一名普通匠人一步步提升为船厂提举司提举,三十多年的造船生涯,他参与设计、制造、修缮的船只过千,尤其是最近几年,阳江船厂的大福船设计与改良,他居功至伟。
这些年来,朝廷已经三次大规模下南洋与西洋了,一艘艘船只出海远航,可庄正德却从未去过大海深处,离大陆最远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海试船只时,船行二十余里,举目看去,还有苍翠的岛屿。
他想去海洋深处看看,这是他的梦。
于茂彦将酒壶还给了庄正德,用手捏起一块肉,咀嚼着说:“你若真想去一趟大海深处,我倒是有个办法。”
“你说?”
庄正德连忙问。
于茂彦笑着指了指大海,说:“前几日,水师船队打咱这里停泊,你总不会忘吧?”
庄正德白了一眼于茂彦,说:“这么近的事怎么可能忘?军士驻扎旧港三年,今春轮换回国,打咱这里路过休停两日,他们可是说了许多南洋趣事,听说他们在旧港那筑造了一座城,还是一座三里之城,还说这次回去要请皇上赐个城名。”
于茂彦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见庄正德憧憬,便开口说:“那你就没想过去旧港修下船只吗?以你的功劳与关系,给上面递份文书,请求调至旧港修补船只,想来朝廷是会答应的。”
“这倒是个办法啊。”
庄正德想了想,认为可行。
从阳江到旧港,有一大片海域,足够自己看看大海了。在旧港干个三年,再跟着驻旧港的军士一起返回,不就妥了?
庄正德笑了起来,举起酒壶刚送到嘴边,便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鼻子抽了抽,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对于茂彦问:“今日水师轮换?”
“是啊,张千户一早就出航去广州了,因为大雾还骂骂咧咧一阵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于茂彦疑惑地问。
庄正德吞咽了下口水,鼻子又动了动,连忙起身抓起于茂彦,扯着嗓子就开始喊了出来:“敌袭,敌袭,警备!”
于茂彦骇然地看着大海,整个人被庄正德倒拉着,大海之上茫茫的白雾中,一艘大船若隐若现,而在大船两侧,更多的小船身影不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