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庭起身给她掖好被角,“李郎中是梧州有名的医者,他的话自然没错。”
叶蓉心中鄙夷他这一番花言巧语,面上不显,微微点头,“麻烦先生了。”
诊完脉,李郎中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随着崔禹出去。依旧是到了上次来的那间屋子,李郎中神色凝重,“公子,这位女郎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一月了。”
顾华庭沉着脸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望着客栈楼下的熙熙攘攘,显出几分颓唐之色,额间眉心突突地跳,他手里拿着那杯茶盏,稍稍用力,手臂青筋暴起,“啪”地一声,茶盏竟生生碎裂。
“前几日你不是还说有法子吗?怎么现在又说保不住一月了?”他沉声,没了在隔间对叶蓉的轻柔,反而带着十足的戾气,他向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叶蓉说得对,他就是一个混账。这么多年都过来,现在也不介意在混账一回。
“你名李凡,师出云中山门下,家中有妻室,还有两子,一子弱冠,另一子尚且总角…”
他每说一句,李郎中心沉了一分,直到他说完,“梧州虽不是我的地界,但我顾华庭什么都没有,唯有银子多的是,暗中贿赂,让他给你定个什么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郎中不禁哀怨,怎么惹上这么一个煞星。他噗通双腿跪在地上,求饶道,“公子饶过我一家老小吧,我着实没法子了,您若是不信我确实无能为力,即便寻禁天下医者,也救不了女郎腹中的胎儿!若是要强留这个孩子,那这个女郎最后也会因此送命啊!”
“我听说你们云中山除了治病救人的医者,还有一种咒术,可使人无病无灾,起死回生。”顾华庭在他当年入京之时,就听过云中山山者的名号,可救百病。太子大病,就是寻得云中山山者才起死回生。
云中山还有一位弟子与他交好已久,只是那时家中出事,他又身负命案,对此并无兴趣。但他虽然没有兴趣,可命运偏偏会捉弄他。
李郎中一听,他竟然连云中山山者都知道,不禁心下讶异。然这咒术也是禁术,使用者必造反噬,严重则会有性命之忧,李郎中哪肯为了他赔上性命,当即哭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咒术只有祖师爷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才会使,我等旁人哪会这等秘术。”
顾华庭冷笑,“李凡,当初你为何被逐出师门,沦落到梧州为医,不就是因为偷学这咒术了吗?”
“你当我是蠢的,才会一直抓着你不放?”
李凡大惊,猛地抬头看他,“公子是如何知晓?”
顾华庭不语,云中山的事,他岂止知道这些,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不想提,更不想记起,如今他只想保下蓉儿腹中的孩子。
顾华庭虽风流,却从不允许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纵使当初宠爱婉秀,他也在暗中给她用药。所以他虽然后院有六个姨娘,却没有一个子嗣。
当年他从外面买回来的歌女竟然说怀了他的孩子,简直是荒谬至极,再三调查之下,顾华庭才知她早就和那个救她落水的下人珠胎暗结。他震怒,下令把她卖到勾栏院,伺候最低等的下人,而那个与她私通的下人则被乱棍打死。
正是因为他知道被女人耍弄个中滋味,才断了叶蓉的药,这也并非是他一时兴起,而是那时候他想,若是顾老爷子知道他的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如何?他就想看他气得发青的脸色,方觉解恨。但现在想来,或许,那时他就已经开始存了私心,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只是他醒悟的太晚。
“你做还是不做?”顾华庭冷声问他。
李郎中颤颤巍巍地擦着满头的汗,哀叹一声,“公子,不是我不愿意救这位女郎,而实在是因为这咒术我学艺不精,只有三成的把握。更何况您应该也知道咒术的反噬,不想到最后这若人没救下来,我的命也就交代在这了。”
“无妨,”顾华庭站起身,看着客栈楼下回来的阿苑,手上提了一堆的果子,他笑了一下,想必都是她爱吃的。他接着道“我来做反噬者。”
左右这反噬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中山咒术向来施咒者和反噬者都是一人,李凡也是第一次知晓,这二者还能分开来做。
施咒者要在病者身上拉下一根红线,以吊命,再把自己身上的蓄力全部传给病者,反之病者的伤痛病症之感就会源源不断到施咒者身上,此称为反噬。
李凡年过五十,着实受不了反噬之力,如今竟有人说可以二者分开施术,实属为奇事,李凡不禁多看了这位年轻英武的郎君两眼。
他负手站在窗前,身姿挺拔,眉眼锋利,如出鞘的利刃。与初见他那日别无二致,一身织锦的云纹鎏金华袍,腰配羊脂玉环,紫冠束发,金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