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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来路透着诡谲,与他以十五道当湖十局,那是出于她的傲气,不意味着徐渭熊便是真的青眼相加了,当他破格通过几位稷上先生的考核进入学宫后,又独独进入她这一纵横术门,徐渭熊便增加了几分戒心,徐脂虎可以在江南州郡肆无忌惮,扯着父王的虎皮大旗作威作福,行事浪荡不计后果,徐渭熊可不是那除了好看便再无用的花瓶,她每一步都要为徐家考虑,一步不能错,她也不是那憨傻的小弟徐龙象,可以什么都不多想。

本以为,某个家伙可以出息一些。

哪知王道不学也就罢了,霸道也不学,兵法韬略更是不碰,庙堂捭阖术一样兴致缺缺,竟然提刀学武去了?!

北凉参差百万户,三十万北凉铁骑,如此偌大一个仅次于帝王的辉煌家业,一柄刀,便能撑起来?

徐渭熊盯着手腕上的棋子,低声骂道:“你这个笨蛋!”

徐渭熊骂出声后,心情舒坦了一些,只是很快就重新凝重起来,两根手指抚摸着棋子,嗤笑道:“比皇子还要大的架子。”

因为她想起父王调查那位小师弟后在密信中所言:此子出身隐秘不可查,只知大内三万首宦韩貂寺见之需躬身。

第四十八章 老卒和桑椹

瞎子老许是个北凉老卒,本是一名弩手,被流矢射中一目后便转做了骑兵,战绩平平,在以头颅换功勋的北凉军实在拿不出手,以至于解甲归田前都没积攒下殷实家底,只捞了一身疾病,早先在城内定居还算手头宽裕,只是经不起那帮比他更穷酸拮据的老兄弟们折腾,大多数死了都得老许出资棺材钱,一来二去,孤家寡人的老许就真没什么银子了,老许是土生土长的辽东锦州人,年幼便孤苦伶仃,跟着大柱国徐骁从锦州打到了辽西,再从辽西入雄孩关,转战中原,春秋乱战中,许多跟老许相同时间入伍的老卒只要能赖着不死,都做到了参军或者校尉,最不济养老前都能领到个昭武副尉的武散官。

所以说老许是个老卒,却不是悍卒。

不敢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去拼功名,还能赚来官职的,只是豪族子弟而已,老许这种说不上贪生却绝对怕死的老兵油子,能不被监军将校砍掉脑袋,已经算万幸。

老许后来剩下一只眼睛也瞎了,上山烧炭不小心给熏坏的,这才成了巷里巷外嘴中的瞎子老许。最倒霉的是瞎子老许瞎了后,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小心在闹市没躲开膏粱子弟的一匹骏马蹄子,给踩成了瘸子。

那帮携美同行的膏粱子弟见到老头在地上打滚,只是放声大笑,瞎子老许本来想咬牙拼命,可当他瞎摸到地上的扁担,便听到声音说那些公子哥是哪位折冲都尉的儿子,是哪位京城里著作郎、太子洗马的孙子,老许就扔了扁担跟孩子一样哭喊起来,一遍遍嚎着我早就该死了啊,让人头皮发麻,连一些心存怜悯的旁观者都给吓跑了。一个纨绔嫌弃老许聒噪,拔剑就要劈砍下去,北凉民风自古彪悍,便是那些纨绔,双手力气兴许只够解开花魁伶倌的腰带,可只要拔得动刀剑,那绝对是说砍便砍,这一点让许多初入北凉的外地纨绔十分不适应。

若当时老许头顶那一剑砍下去,便没有今天世子殿下提着绿蚁酒的事情了。

那时候徐凤年恰巧路过,马匹远比那帮三流纨绔更雄健,气焰自是更嚣张百倍,他本不想掺和这档子破事,只是被老许撕心裂肺的一句话给勾住:“老子的腿没被西楚那帮龟儿子打断,倒是被自己人给弄瘸了,老天爷你娘跟我一样瞎了眼啊!”

徐凤年没有出声,只是让恶奴冲散了那帮兔崽子,至于跌断了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几条胳膊几条腿,世子殿下哪里管得着,有本事就拖家带口去王府找徐骁要银子赔偿去?最好领着圣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