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那女子娇嗔以示不满,不过搬了椅子总算没忘对褚禄山施了小小一个万福,并未如寻常女子那般露出见到一头肥猪的厌恶或者是听闻禄球儿名声的畏惧。
青党硕果仅存的几大老供奉之一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这女子便是前些日子在黄龙大船上给世子殿下煮茶的鹅蛋脸美人,徐凤年让青州水师丢尽颜面后,接下几天时间就数她最不怕同船闺蜜的闲言碎语,甚至被北凉世子不知摸过几次柔嫩小手了。这几天青州看似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是青州门阀不知收到了几封从京城寄回的密信,青党其余几位声望与陆费墀相近的老供奉都还在京师朝廷,寄回的家信内容如出一辙,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字:等。
褚禄山两颊肥肉微微抖动地笑眯眯道:“没事没事,陆小姐可是给殿下煮茶过的,便是上来打褚禄山几耳光都无妨。”
才坐在老祖宗身边的年轻女子一脸天真问道:“真的啊?”
陆费墀无形中加重了语气,道:“燕儿,不得放肆。”
年轻女子立即低眉顺眼起来,小心给老祖宗揉捏肩膀。陆费墀似乎仍不满意,平淡道:“不是一个时辰前就嚷着饿了吗,去跟你爹讨要些宵夜。”
陆丞燕哦了一声,悄悄吐了吐舌头,有些不甘心地下榻离开房间。关上门后,她便看到父亲板着一张臭脸,走近后挽着陆东疆手臂撒娇道:“好爹爹,生谁的气呢,燕儿替你骂他几句。”
陆东疆无奈说道你啊你啊,终究是舍不得把话说重了教训这名爱女,一来子女中数她最伶俐聪慧,二来家里老祖宗精通相面,对这个曾孙女极其溺爱,家族中这三代子孙近百人,连陆东疆自己都不曾有资格被老祖宗亲自传授学问,燕儿却自小便跟在老祖宗身边识字读书。
陆东疆走到船头,迎风而立,当真是玉树临风,当初不知有多少青州女子爱慕,最终陆东疆却只是在老祖宗安排下娶了青州普通大户人家的女子,故而陆丞燕的生母只算是贤良淑德持家有道,称不上有大见识,这些年一直被同辈好友取笑,而陆东疆也颇喜携妓游赏,与襄樊城中那位声色双甲的李白狮也算有些情谊,少不得一些士林常有的诗词相和。
陆东疆的次女更是被老祖宗亲点嫁去了北凉,偏偏这名世家子女婿与异姓王并无较深牵连,家族在北凉也只是二流垫底,远远配不上陆家,实在是怪不得次女每次回娘家都说些怨言,这次韦玮擅自调用黄龙战船挑衅,陆东疆第一时间便得知消息,立即就要拉住想去凑热闹的女儿,可多年都不问世事的老祖宗竟一反常态,驳了他的做法,至于今日在春神湖上私下会晤褚禄山,更不像是临时起意,而这一切,陆东疆无疑都被蒙在鼓中,甚至不如身边女儿知晓得更多,这让仕途顺风顺水的陆擘窠陆太守有些泄气,难道自己在老祖宗眼中如此不堪大用?
陆丞燕蹦蹦跳跳去逗弄船头一位幼时被老祖宗领回来的年轻人,这名十岁便可击杀数位陆家豢养武者的死士,跟着陆家姓,名斗,最出奇处在于这人是个浩瀚青史上都罕有的重瞳子,即一目蕴藏两眸,陆东疆对这年轻人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有些不敢与其对视,若非陆斗是老祖宗格外器重的家奴,加上燕儿小时候被他从野熊爪下救过,陆东疆实在不愿接近。不知为何,燕儿倒是从小与这天生异象的同龄人十分亲近,而他也只对燕儿露出笑脸。
陆丞燕拍了拍一身重甲的陆家心腹死士,嬉笑问道:“陆斗,你打得过那禄球儿吗?就是那胖子。”
年轻人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陆东疆慌张低声道:“燕儿,不要胡说八道。”
年轻人眼中露出一抹与身份不符的鄙弃,只不过隐藏极深,一闪而逝,但是转头面朝陆丞燕的坚毅脸庞仍是真诚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