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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城洞,徐凤年满肚子自嘲,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无情无义,才不理解那些出彩女子们的玲珑心思?就像梧桐苑的红薯,是练刀以后才后知后觉她的死士身份,原本以为她只是一尾听潮湖中的丰腴锦鲤,不喂食就要清减消瘦,继续不喂就要饿死,事实却是她在暗中不知为自己挡去多少灾祸,手上不知染了多少红如胭脂的鲜血。兴许自己枕在她腿上的前一刻,她才杀死了几只潜入王府的扑火飞蛾,捻灯芯一般捻死了他们。

挑了一家飞狐城东北角闹市中的客栈,多是春秋遗民聚居,北莽王朝的南北划分,泾渭分明,北皇帐南朝官,只是摆在台面上最显眼的一个例子,在这个王朝辽阔版图上,多的是读书人一朝登庙堂的仕途奇迹,经过起先在所难免的动荡不安后,有过无数桩北莽贵族擅杀外族的喋血惨案,甚至动辄是几十几百人的斩杀,但是随着北莽女帝的条条律令下达帝国每一个角落,期间死了十数位耶律与慕容双族子弟,责罚削爵了许多位高权重的王庭权臣,以一如既往的铁腕统治北方,以老牛舐犊般的罕见柔情抚慰南朝,才造就了如今安稳局面,春秋遗民第二代子女,都开始理所当然以北莽子民自居,对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感恩戴德。

慕容女帝曾经花了两年时间御驾亲她临裙下每一寸土地,所到之处,尤其是那些雄城巨镇,皆是黑压压跪了密密麻麻无数人。

离阳先皇一统春秋,新帝登基后,可曾去过旧八国?可曾来过北凉?

徐凤年在房间里放好行李,重要之物都在身上,也不计较是否会被偷窃,倒是小丫头守在装满碎银的行囊旁边,不肯去吃饭,大概是一路辛苦提着捧着背着,折腾出了感情,要是不翼而飞,她大概就要伤心死了。

徐凤年哭笑不得道:“傻瓜,要是被偷了,你岂不是就轻松了?走,吃饭去,你小肚子咕咕咕响了半天,又不是歌谣,我可不爱听。”

小丫头陶满武一脸要是被偷了我可不负责哦的认真表情,徐凤年笑着打趣道:“放一百个心,真被偷了,不管你的事情。不过我会拿银票去换一样重的碎银子,继续让你背。”

做事情从来都有板有眼的小妮子确认这个不算太坏的坏人不是开玩笑后,泫然欲泣。

徐凤年若是这样就心软,也太小瞧世子殿下的凉薄无情了,说了两个字,“吃饭!”

陶满武跟在他后头,胆怯威胁道:“我不给你唱歌谣了。”

徐凤年头也不回,道:“行啊,本来打算大发慈悲给你一碗米饭,这下扣去半碗,而且不准你吃菜。”

陶满武立即说道:“那我明天再不唱给你听。”

徐凤年嘴角噙着温煦笑意,眼神温柔,但是没有做声。

小妮子顿时悄悄雀跃起来,因为她即便看不到他的面孔,也知道他在笑。

落座后,徐凤年要了一荤三素两碗米饭,小女孩陶满武的家教极好,食不言寝不语,小小年纪,很有淑女风范,不过可惜不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以后估计撑死也就是中人之姿,大概是更形似神似父亲陶潜稚的缘故,没有继承她娘亲的脸型胚子,女子即便婉约贤淑,被称赞一句神华内秀,毕竟也是一种没了沉鱼落雁后的无奈缺憾。桌上唯一一道荤菜是条乌鳢,做法简易,洗去泥后剖腹,用胡椒小半两与三四粒大蒜放入鱼腹,与黄豆一起煮,临熟再下几颗指头大小的萝卜,撒下葱花就可端上桌面,素菜中有一汤,用五种树枝煮成的药汤,徐凤年只辨认出桑槐柳桃枝四种,这一桌荤素养胃的饭菜只要四十文,称得上物美价廉,要知道千文才一两银,这一桌便是一般市井家庭偶尔想要下个馆子添些油水,也肯定吃得起了。

这让看过柜台一排竹签上所有菜价的徐凤年陷入沉思,民心所向四个字,各朝各代的儒家名流都在苦口婆心劝说帝王听,只不过有几人乐意自降身份在这一饭一菜上斤斤计较,估计帝王们也不乐意去听,与栋梁重臣们如同菜贩与老农一起探讨这个,从金銮殿御书房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士子笑话死?徐凤年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陶满武,她本想夹一筷子香气扑鼻的乌鳢鱼肉,看到眼前坏人视线后,默默缩回筷子,徐凤年给她夹了一块白嫩鱼肉,平淡道:“以后自己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