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韩貂寺去死的人,不比想要徐骁倒台的官员少几个。
一些悄悄押宝在诸位皇子身上的京官野官都暗自庆幸,没有浪费精力在那个来历模糊的赵楷身上。
十数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出现在朝会大殿上的红蟒衣太监轻轻转身,行走时悄无声息。
韩貂寺习惯性走在宫城大墙的阴影中,看不清那张无须洁白面容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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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本无都城一说,直到慕容女帝篡位登基,动用了甲士四十万和民夫九十万修建都城,用时长达九年,由北院大王徐淮南和中原一对父子士人张柔张略负责规划,更有例如麒麟真人以及多位堪舆大师参与其中,新城建成后,先是皇室宗亲、勋贵和文武百官入驻,后有各支守军驻扎城外,家属迁入。如今仅是操皮肉生意的娼妓便号称三万之众,可见北莽帝城之宏伟,完全不输离阳京城。只是定都以后,女帝仍是采取四时帐钵之古制,四季出行巡视,被中原朝野诟病已久的北莽画灰议事便出自于此,今年的秋帐猎虎狩鹿略作向后推移,北莽王庭权贵都议论纷纷,许多往年有资历参与帐钵狩猎却都借故不去的年迈勋贵,都无一例外殷勤地参与其中,只可惜让人大失所望,他们想见的人并未出现。
都城内一个道教衰败支系的祖庭崇青观,在跟道德宗争夺北莽国教落败后,香火早已不复当年鼎盛,门庭冷落,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寥寥香客,才会在燕九节这些日子来祈福镶灾,很难相信二十年前这里还曾号称北莽道林之冠,每逢节日,达官显贵与市井百姓一同云集,只因观内真人广开道场,“神仙肯授长生诀”。这些年崇青观只得靠让一些赶考士子借宿来维持,兴许是崇青观真的气数已尽,从未有过士子在这里落脚后登榜提名,久而久之,这两年观内二十几位道人的日子就愈发过得落魄凄凉,好在前段时日来了一位老儒生,给了笔数目尚可的银子,才揭得开锅。那仅是租借了一间阴潮偏房的老儒生谈吐不俗,跟老道士们经常一聊就是一个下午,独处时,老儒生便去翻阅观内一些多年无人问津的经书,过得闲淡安详。
这一天,崇青观来了一位昏昏欲睡半眯眼的高大男子,扫地道童眼皮子都没搭一下,扫着总觉得年复一年一辈子都扫不完的满地落叶,香客温声询问了两遍,小道童才懒洋洋提起扫帚给他遥遥指了老儒生的偏僻住处,男子笑着走去,过了两进院落,才找着正在院中枯坐出神的老儒生。
男子发自肺腑地恭声道:“敬岩见过太平令。”
老儒生收回神思,笑了笑,伸手示意这位棋剑乐府更漏子随意坐下。
洪敬岩摆出洗耳恭听受教的姿态。
老儒生看了一眼这位曾经一直被自己刻意“打压”的得意门生,轻声道:“知道你来求什么,不妨跟你挑明了说,柔然五镇铁骑,我要是厚着脸皮去跟陛下求,也能交到你手上。只不过这就落了下乘,对你以后施展身手不利,柔然五镇周边,不是虎视眈眈的董家军,便是京畿之地,随便拎出一个战功卓著的将军,都不是你能比的。你即便得手,能有几分空地?所以说这般生搬硬套的打劫,不如无恶手的小尖一记。”
洪敬岩笑问道:“直接去瓦筑君子馆?”
老儒生点了点头。
洪敬岩苦着脸道:“要我自己拢起几万兵马啊?”
老儒生轻轻笑骂道:“厚脸皮倒是一如既往,别以为我这些年没在棋剑乐府,就不知道你跟那些南北权贵子弟的勾肩搭背,别说几万,只要你敢,十万都不成问题吧?光是那帮想军功想疯了的都城勋贵王孙,能不带上亲兵蜂拥而入龙腰州,硬生生堆出个几万人?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陛下用谁去跟北凉军对峙,是用黄宋濮还是用拓跋菩萨,是有迟疑的,我顺嘴提了一句,才用的黄宋濮,因为我不想让南北对峙的局面变成全线烽烟,我知道用了这位守成有余的南院大王,北凉才不至于撕破脸皮,乐意见好就收。如此我才有足够时间去布局,火中取栗,那是黄龙山这个缺德老乌龟才爱做的缺德事,你呢,就北莽新局的第一颗棋子,至关紧要,如何?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