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低头戴上一张生根面皮,淡然道:“那咱们去凑近了看热闹。”
原先还有商铺小贩的街道上已经空空荡荡,百来号汉子大多闯入了鱼龙帮,还留下七八个相对胳膊瘦弱的杂鱼在外头望风,其中一只歪瓜裂枣的瘦猴儿眼尖,瞧见了青鸟,流着哈喇就呼朋喊友一路跑过来,不外乎小姐芳名芳龄几许家住何方这无赖泼皮惯用的三板斧,不能奢望这帮斗字不识几个的家伙有何新意。他们见那青衣青绣鞋的清秀女子无动于衷,也没敢马上动手动脚,敢这么傻乎乎驾车到是非窝的货色,未必是他们几个洪虎门喽啰可以招惹得起,当小卒子跑码头,眼界兴许不大不高,但不意味着没有自己的一套保命学问攀爬技巧,那瘦猴儿不动手归不动手,但有虎皮大旗好扯,动嘴皮子总是敢的,满嘴荤话,视线下流,身边兄弟们更是起哄喝彩。
然后他们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笑眯眯走出车厢,下意识齐齐后退了几步。
徐凤年轻轻跳下马车,从青鸟手中接过马鞭,拧在手中,和颜悦色问道:“哥几个是洪虎门的?”
瘦猴儿咽了一口唾沫,色厉内荏问道:“你又是哪条道上的?”
徐凤年拿马鞭指了指鱼龙帮,“勉强算是这条道上的。”
瘦猴儿一听这话就放心了,狞笑一声,转头嚷嚷道:“快来,这儿有条鱼龙帮的漏网之鱼!”
他显然对于能道出漏网之鱼这个说法十分得意,读书人的讲究,咱也会!
其余四个汉子乱哄哄涌来,一起八人,面目狰狞。底层那个所谓的江湖,靠的就是人多手多棍棒多,可惜这次闹事上头明确发话不准抄家伙,让这八位好汉有些不尽兴。
不等这边动手,墙内就鬼哭狼嚎起来,然后就有等候多时的持矛甲士急速跟进,让八个江湖好汉都下意识扭头望去,正要收回视线,就已经倒地不起。
徐凤年带着没怎么出手的青鸟一起走向武馆,陈亮锡跟随其后。
才上台阶,就听到一名头目小尉阴沉道:“百人以上聚众斗殴,主犯充军!持械伤人,罪加一等,帮派满门发配边境!鱼龙帮刘旭刘妮蓉,还不跪下?!”
铺以砂砾的练武场上,愤而出剑的刘妮蓉脸色铁青,其实倒在她剑下的不过一名洪虎门堂主,其余十余人都是自掏匕首划伤手臂或是大腿,然后将匕首远远丢掉,躺在地上故作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本就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只是当洪虎门堂主要去摘下鱼龙帮的牌匾一脚踩烂,刘妮蓉不是没有任何察觉,实在是忍不住这等欺辱,此时她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斩死那个常年跟洪虎门门主厮混在一起的小尉。
副帮主肖锵的儿子肖凌,手持一柄象牙扇,风流倜傥,他跟躺在地上装死的洪虎门堂主相视后隐晦一笑,正要抬脚走出一步,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三个陌生人,肖凌下意识缩回那一脚,终归忍住没有踏出去。这一步走出去,也就意味着把他的精心算计都摊在桌面上了。
肖凌的视野中,陈锡亮轻声讥笑道:“低估了那位翊麾校尉,原来是一方轻轻十板子,另一方重重一百五十板子。殿下,要不给这样的聪明人官升几级?”
徐凤年一直留心肖凌的动向,看到他那个隐蔽动作,心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肖锵勾连马匪嫁祸鱼龙帮,就是为了给这个儿子铺出一条青云路,看来肖凌也没让他爹死得冤枉,这就自己动手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