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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椿芽雀跃道:“周姐姐,徐公子,那你们可以去我家做客。”

宁宗笑了笑,这趟之所以带上这丫头,一方面是她执意要入伙,另一方面宁宗心中也有计较,胡椿芽是采石山山主的独生女,采石山在两淮地域威望超然,是酒江一带首屈一指的宗门帮派,采石山赵洪丹使唤一手醉剑,对人技击切磋,喜好提酒豪饮,越是熏醉,剑法越是羚羊挂角,罕逢敌手,实打实的三品实力,那也相当于江湖上的六部侍郎之一了。这还不止,胡椿芽不随赵洪丹姓赵,是因为采石山真正当家的,是赵洪丹的媳妇胡景霞,那可是一头出了名的母老虎,胡椿芽的外公是一位退隐江湖的南唐遗老,春秋战事中曾统率过数千猛士,性格暴戾,杀人如麻,赵洪丹算是入赘了采石山胡家。

草草葬了侍奉黄裳多年的老仆,宁宗龙尾坡底跟众人抱拳辞行,一骑径直南下,段淳安则一骑匆忙北上报信。先前袁左宗故意留下了几匹战马没有一并送去阎王殿,此时都派上用场,徐瞻周亲浒胡椿芽三骑,徐凤年顾大祖袁左宗三骑,随驾两车。黄裳和少年李怀耳同乘一车,卢崧担当这辆车的马夫,死士戊驾驶另外一辆,王麟不愿在车厢里,就坐在少年身后碎碎念,说那周姓女子臀如满月眉梢上挑,不但好生养,而且内媚尤物,拐进家门以后一定能生一大窝带把的娃,闺房情趣极佳。少年戊从神武城外起,就一直跟王麟拌嘴,这会儿说起女子身段,破天荒站在同一阵营,孩子便是如此,在这种话题上最是不肯示弱,生怕被当做没尝过荤的雏鸟。

才出龙尾坡,尚未折入驿道,有一伙人拦下去路,大概二十骑左右,扎堆以后气势甚是凌人,这截道二十骑穿着衣饰可谓五花八门,有大冬天仅穿五彩薄衫的妖娆女子,怀中依偎着俊俏玲珑的稚嫩少年。有干脆上本身袒胸露乳、腰间以一尾活蛇做裤腰带的粗野汉子,有锦衣华服的老者打着瞌睡,头颅点点如小鸡啄米,有持折扇披狐裘俊美公子,有身高一丈手捧一颗铜球的铁塔巨汉,还有那蹦蹦跳跳的侏儒,站在一匹与身形不符的高头大马上,大袍子几乎曳地,光怪陆离,让人直以为坠入酆都鬼城。胡椿芽瞧得神情呆滞,这回儿真是一语中的,白天见鬼了。徐瞻和周亲浒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惊骇,二十骑虽说都是剪径拦路,可各自位置都泾渭分明,两人都认识靠后一骑,一颗点有结疤的光头如僧侣,却披了件既不像龙虎山也不似武当的罕见道袍,肩头站了一只羽毛绚烂的鹦鹉,此人堪称两淮江湖上的头号心腹大患,随意杀人只凭喜好,梁老爷子都在他手上吃过大亏,采石山当初恼火山中女子为其凌辱致死,不惜倾巢出动,调动了一百轻骑家丁,在赵洪丹和几位江湖大侠合力出手的情况下,都没能围剿成功。

但这般令人倍感棘手的魔头,都只在二十骑中靠后而停,江湖上处处论资排辈,身怀几分实力便坐第几把交椅,实力不济,就得老老实实在一边凉快去。

二十骑为首一人,独独跟身后拉开一段距离,是个貌不惊人结实汉子,不论相貌还是装饰,都显得不起眼。他身后五彩薄衫春光乍泄的妖艳女子嘴上啧啧,故作惊奇道:“龙尾坡上鬼哭狼嚎,奈何桥上又多递出一百多碗孟婆汤,这位公子端的好手腕,比起咱们魔教也是丝毫不差。”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魔教?甲子之前,大真人齐玄帧在斩魔台上以一己之力荡平六尊魔教天魔,惊天动地。如日中天的魔教从此一蹶不振,如同过街老鼠,只敢鬼祟行事。怎么今天凑出这么一大堆徒子徒孙来了?该不会是招徕自己入魔教?

难不成听说齐玄帧转世的洪洗象自行兵解,这些家伙就真以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时候东山再起了?

徐凤年轻轻一夹马腹,马蹄轻快,笑问道:“怎的,想让我当你们魔教的教主?好眼光!”

第五十四章 乌鸦嘴

听闻徐凤年口出狂言,女子像头深山古寺里走出的狐妖,纤手推开怀中俊俏如女子的惨绿少年,捧着心口,佯装幽怨春情,媚眼如丝道:“奴家倒是不介意公子去当教主,可奴家人微言轻,说话做不得数呀。”

徐凤年马术精湛,即便双手插袖不挥鞭,战马也心有灵犀一般停下,一脸讥讽笑问道:“你们魔教制霸江湖百年,不过给齐玄帧一人折损得元气大伤,这几十年如同丧家之犬,听说二流门派都敢骑在你们头上拉屎撒尿,我当这个名不副实的教主,有什么好处?总不会是掏银子管你们的衣食住行?瞧瞧,你这位婶婶衣裳都买不起厚实的,还有那位捧铜球的贫苦汉子,上半身都空落落的,再有后边那个肩上停鹦鹉,我瞅瞅,品种不行啊,才是几百两银子一只的报春,换成我,不是百金难买的禧妃,哪里有脸皮行走江湖。”

胡椿芽白了一眼,愤愤道:“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丧门星!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碰上这群大魔头。”

被称呼婶婶的狐媚妇人嫣然一笑,娇滴滴言语道:“婶婶穷酸得穿不起暖和衣衫,不是还有公子你嘛,咱俩回头找张鸳鸯锦被盖上,坦诚相见,依偎取暖。”

满脸涨红的胡椿芽使劲呸了一声,不知羞的骚娘们。妇人怀中的俊美少年似乎打翻醋坛子,只是不等他出声,就给体态丰腴的妇人悄悄伸手,指甲嵌入他脸颊,吃疼得厉害,顿时噤若寒蝉,妇人面朝徐凤年秋波流转,满脸春色,一转视线就迅速翻脸,阴冷瞥了眼少女胡椿芽,杀机重重。她作势抬袖挽起鬓角一缕青丝,胡椿芽眼前出现一只翩翩起舞的漂亮彩蝶,少女心怀惊喜,没有深思,就想拈指去抓住这只讨喜的玩物,却被身边周亲浒迅猛抽出青虹剑,一剑将彩蝶劈成两半,只是那只本该死亡的彩蝶,非但没有飘零落地,反而一死二生,变作两只摇翅彩蝶,扑向少女,胡椿芽这才知晓轻重利害,匆忙勒马后撤,周亲浒神情凝重,变斩为拍,剑身与彩蝶撞击,竟然发出两声砰然闷响,彩蝶亦是没有死绝,弹出数丈以外,悠悠返身。妇人笑得前扑后仰,胸口摇晃汹涌,愈发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精,笑着提醒道:“这位使剑的黄花闺女,寻常利剑就算削铁如泥,也杀不得奴家精心饲养的憨笑蝶,不是道门符剑,就别浪费气力了。好好的姑娘家,练什么剑,不知道世间男子腰间都挂剑吗,那一柄剑,才是真正的好剑,唉,可惜你没尝过滋味,不知道厉害,尝过几回以后,定要欲仙欲死,婉转求饶,心愿认输。”

妇人转头望向徐凤年,问道:“公子,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