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儿郎不渴望那黄沙万里搏功名?
“好男儿,莫要说那天下英雄入了吾觳。
小娘子,莫要将那爱慕思量深藏在腹。
来来来,试听谁在敲美人鼓。
来来来,试看谁是阳间人屠。
来来来,试问谁与我共逐鹿……”
第四卷 共逐鹿
第一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太安城春雨初霁,整座京城仿佛一下子就清爽干净了许多,庙堂再闹腾,那也是官老爷们的事情,老百姓该吃吃该睡睡,大多总还得老老实实过着起早贪黑的日子,不过也有些游手好闲的,不过这些被被贬低为顽架子玩主儿的货色也分三六九等,有本事玩得起花魁的,是头一等,玩名马玩古珍的是第二等,差一些的也该是去玩手钏盘核桃,最不济总得弄几只鱼虫撑场面。可位于京城西南角陋巷斜眼街上的一个年轻人,就彻底不入流了,不过既然住在了升斗小民杂居的巷弄,玩得起好物件那才叫怪事,没能投好胎,就要得认命不是?这个年轻人跟满大街姓张的京城百姓一样,摊上了个离阳名列前茅的大姓,却没能有大出息,成天不见他做正事,除了跟人借钱喝花酒,就只会带着鸽哨瞎逛悠,却连只像样的鸽子都养不起,这搁在太安城,就叫打肿脸也要去穷讲究,连什么都不讲究的穷人都要瞧不上眼,张边关就是这么个谁都可以看不起的浪荡子,在街坊邻居眼里,这个家伙所幸剩下点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能娶到个姿色不错的媳妇,张边关也从来不懂知足,依旧不肯呆在家里好好跟媳妇滚被窝,只知道天天往外边跑,早出晚归,空手出门空手返家,就这么浑浑噩噩一天是一天,时间长了,即便心善的老街坊也都逐渐懒得理睬,前不久,姓张的貌似还给人打了,鼻青脸肿得厉害,这几天才消肿,依旧嘻嘻哈哈没个正经,逢人就笑着打招呼,叔叔婶婶殷勤喊着,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搭理他。
天候越来越热,穿得也就越来越清凉,张边关离家在外的时间顺势也就越来越长,毕竟京城这么大,街上能少得了妙龄女子?这一天临近黄昏,张边关游荡回了斜眼街不远处,听见了头顶那忽急忽悠的悠扬鸽鸣,习惯性抬起头,嘴角勾起,手腕上有一只用绿丝缠绕着陈旧鸽铃,常年摩挲把玩。他就这么呆呆眯眼望着天空。他这个这么多年了一直被笑称吃剩饭踩狗屎都不会的末流之辈,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反正也没有人感兴趣。大致清楚他脾性的人,只知道这个没用的胆小鬼应该还是想玩的,但偏偏不敢陪有钱人一起玩那些上档次的风雪场所,到头来就只能看那些不用花钱的死物,多彩的阁楼榫卯,灰沉沉的不知名巷弄,走兵的崇武门,走粮的朝阳门,走酒的顶山门,鼓楼上那只离阳建朝几年便蹲了几年的石麒麟。游荡天空之上的鸽鸣有起便有终,张边关恋恋不舍收回视线,觉着天色还早,没到回家的时候,想了想,就跑去斜眼街临街唯一拿得出手的那口锁龙井边上蹲着,这口古井一直干涸,井口边上有一座黄泥砖头砌成的判官,市井传言说是离阳以火压天下之水,这尊泥塑坐姿便有等人高,袒胸露腹而坐,张口而笑,每逢中秋,老百姓都要为他添柴加火,火苗青烟就一股脑从泥塑判官口鼻中窜冒而出。
张边关一如既往蹲在井边泥塑脚下,偶尔抬起袖口擦擦嘴角,前段时日他给人一伙人打得不轻,大概是误以为张边关的老爹终于要失势了,是时候教训这个给京城世家子丢人现眼的王八蛋了,不过拳打脚踢才过足瘾,第二天就发现离阳朝廷的天还是那个天,没变,这小子的老爹更是破天荒一发狠,把几大拨人都给收拾得哭爹喊娘,那么靠着这几拨人混吃混喝的打人者,立即就躲起来,都没胆量去跟张边关道一声歉,后来战战兢兢了足足大半旬,也没等到丁点儿报复,这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聚在一起,愈发嘲笑姓张的是个大废物,白白有个他们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老爹,也不知道扯虎皮大旗享福,活该他被当成一坨踩了都嫌脏了鞋子的烂狗屎。
张边关唯一的长处就是开小差神游万里,等他蓦然发现身边多了个气态清雅的年轻人,瞥了眼,也没说话,等了半天,终于笑问道:“真不是来打我出气的啊?”
那名士子模样的读书人笑着摇头,“哪敢揍首辅大人的公子,再说真打起来,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何必自取其辱。就算你不还手,任我打骂,也无非是被你当成了逗乐的傻子。”
张边关咦了一声,“原来是个明白人?你不是京城人士吧?有你这种眼光的,京城本地人,他们干脆就不会来见我。”
读书人问道:“你承认自己是聪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