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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终于正视老人,笑问道:“你就是阮京华?年轻时候因为仰慕剑神李淳罡才弃文习武,还写过那首脍炙人口的诵剑名篇《三尺》?”

老人愣了一下,这位半点精气神都不剩的剑道宗师,缓缓点头。

徐凤年出人意料地说道:“失礼了。”

阮京华只觉得匪夷所思,就连宋夫人也一头雾水。徐凤年轻声笑道:“曾经有位剑道前辈说你天赋平平,剑术难成气候,不过写的诗不俗气,阮京华就不该练剑,应该做个经世济民的读书人。”

让那对陆氏兄妹感到诧异的是阮京华在刹那迷茫后,紧接着整个人如同鬼上身一般,老泪纵横,哭哭笑笑,颇像是个私塾蒙学天天挨板子的迟钝稚童,突然有一天被治学苛刻的先生好好夸奖了一句。又像是个皓首穷经的不第秀才,落魄一生,突然有一天只觉得朝闻道夕可死矣。学那武林盟主徽山轩辕穿那紫衣的黄春郁,发现那一行三人都远去了,阮京华仍是沉醉其中,久久不可自拔,仰头喃喃自语:“无匣也无鞘,暗室夜常明。三尺木马牛,可折天下兵。欲知天将雨,铮铮发龙鸣。提剑走人间,百鬼夜遁行。飞过广陵江,八百蛟龙惊。世人不知何所求,那袭青衫放声笑: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在前往刘怀玺房间的路上,宋夫人解释道:“根据谍报那个叫张武侯的游侠儿,已经暗中投靠了新任益州将军。益州陆氏和精卫剑山的主要人物,如今也都是益州刺史府的座上宾,加上先前有黄春郁做铺垫,看来他们这趟雪莲城之行,是奔着拉拢刘怀玺去的。王爷,需不需要将这些人留在雪荷楼?”

徐凤年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跟西蜀道彻底撕破脸的必要,雪荷楼毕竟离着北凉太远,樊小钗也没有赶到,一旦遇到不死不休的状况,拂水房远水难解近渴。搜集谍报才是雪荷楼的首要任务,以前是,以后也是。西北西南的大势走向,和北凉和蜀地的此消彼长,说到底还是靠十万数十万的铁骑和刀枪,而雪荷楼在内的拂水房,少死一人,多送出一份谍报,也许就可以改变战局,继而影响到整个天下的格局。”

宋夫人轻声道:“是奴婢眼界狭窄了。”

徐凤年停下脚步,看着宋夫人,无奈道:“宋夫人与我娘和赵姑姑都是旧识,一口一个奴婢,就不怕我心不安啊?”

宋夫人眼帘微微低垂,伸手捋了捋额头发丝,不置可否。

房中,于清灵煮茶,火候未到,刘怀玺在耐心等茶,当宋夫人和陌生脸孔的年轻人联袂走入屋内,于清灵恰好茶水可以出炉,刘怀玺感慨道:“宋夫人,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宋夫人落座,徐凤年“毕恭毕敬”站在她身后。

刘怀玺笑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宋夫人嘴角翘起的风情一闪而逝,语气轻柔道:“徐公子是蒙离的同门师弟,身手……极佳。”

身形雄伟的刘怀玺大手一挥,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坐下一起喝茶,我这辈子敬重饱读诗书的文人,但真正对胃口的,还是拳头硬骨头硬的江湖汉子。可惜今日我是客,宋夫人是主,雪荷楼只给喝茶,那刘某人就只能乖乖喝茶。只凭宋夫人都称赞一句身手极佳的说法,他日公子莅临寒舍,咱们定要痛饮一番。”

刘怀玺的不拘小节,有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独到魅力,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位正值壮年的西域枭雄,他那种豪迈,并不让人感到居高临下,牧守一方的父母官爱民如子,将军与士卒同甘共苦,名流权贵的礼贤下士,虽然难得,但心思敏锐的下位者,依然能够或多或少感受到地位悬殊带来的疏离,先前陆氏子弟的那种温良恭俭让,道行火候明显就要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刘怀玺与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会看着对方,真诚而洒脱,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如同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