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之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缓缓关上窗户,应该是生怕还留有缝隙,不忘使劲往里拉了拉,这才坐回椅子上,嘴中默念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算你是冤魂厉鬼,但别看我王健三十好几的一条汉子,其实我还是童男之身啊,阳气最重,你找上我,小心两败俱伤……”
此时此刻,气氛微妙至极。
目盲女琴师薛宋官那边,屏风已经被衣裳绚烂的苗人少妇虚空一手拍倒,她双腿盘坐在椅子上,神采奕奕,盯着佩刀公子哥的那张侧脸,舔了舔嘴唇,啧啧道:“真俊!”
作为她男人的那位南诏武道第一人,韦淼笑着点头,对于妻子的离经叛道,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从不以为意。
天下好事万千,以自己媳妇开心最好。
而真实身份是西蜀亡国太子的苏酥,在又一次见到那个家伙后,心情复杂,醋味翻涌。
仅凭这一点,他就能够跟剑冢当代剑冠吴六鼎当成难兄难弟。
刘妮蓉那一桌,除了毛舒朗只是放下酒杯却依旧没有起身,程白霜和嵇六安都已离开椅子,如今贵为南疆龙宫之主的林红猿更是一弹而起。
更远一些的位置,那位一日之间见过陆地神仙又见过江湖仙子的霸陵郡少侠,好像马上就要泪流满面了。
他觉得今天这一天光阴,就已经把一辈子的江湖走完了,就算明天就退隐江湖娶妻生娃也无怨无悔。
好像剩下唯一一个还被蒙在鼓里的酒楼二掌柜郭玄,刚要对那个癞蛤蟆打哈欠吞日吐月的年轻人怒目相向,就立即闭上嘴巴。
因为发现那位被称为宋公公的胖子如遭雷击,脸颊雪白肥肉颤抖得厉害,却说不出半个字。
被嵇六安一只酒杯砸得倒地不起的一位中年刺客咬牙切齿道:“徐凤年!”
几乎同时,今夜落座后就再没有起身的司礼监掌印刘公公终于缓缓起身,微微弓腰,谦恭却不显谄媚,嗓音沉稳道:“咱家见过北凉王,先前在龙驹河渡口,是咱家有失礼数,还望王爷海涵。”
太安城宦官,无论品秩高低,都没有向一名异姓藩王下跪行礼的道理,哪怕是宗室藩王也不行。
一旦手捧圣旨,照理说连皇亲国戚也要跪迎圣旨才对。
只不过面对这位西北藩王,刘公公这位印绶监头把交椅不敢如此奢望,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堂禄都不会有此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