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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意识到身边这位公子哥好歹也是将种子弟,与北凉徐家的兴衰休戚相关,行走江湖,言多必失是至理,交浅言深也是大忌讳,所以老人很快转变口风,自己打圆场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王爷也不容易,撑起这么大一副家当,运道也不算太好,很快北莽蛮子就打过来,连个放屁的机会都不给,王爷和边军,还是……还是相当不容易的。”

老人兴许委实是编不下去了,愈发尴尬,显得束手束脚,推车的劲道也乏力几分。

徐凤年轻轻加重力道,微笑道:“先生这话说得就有些违心了,放心,我虽然是北凉将种子弟,却也算听得进别人言语,好话坏话,都不在意。当然了,听到好话,更开心些。”

老人和徐凤年一起推车南行,很快就要过桥渡河,老人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巍峨城墙,突然跺脚道:“有些话,实在憋得难受,便是公子你拿我去拒北城问罪,小老儿也得一吐为快!”

徐凤年苦笑道:“得嘞,保准不是啥好话。先生尽管说,我就当啥也没听见。”

老人嘿嘿一笑,挺直腰杆,转身向北,伸手指了指那座拒北城,“公子,最近我也听说了不少传闻,都说咱们王爷胆子太大,放着那么多老将不用,偏偏要用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这场仗,怎么打?第一场凉莽大战,靠谁打赢的?还不是凉州虎头城的刘寄奴刘大将军?不是流州龙象军的王灵宝王将军?不是靠幽州葫芦口卧弓鹤鸾霞光,三座城池的那么多战死校尉?不是靠咱们北凉最了不起的大雪龙骑军和打造多年的两支重骑军?年纪轻轻的外乡人,有几个?也就郁鸾刀勉强算一个。要我说啊,别看流州先前打了几场胜仗,可真到了危急关头,年轻人,靠不住的!”

老人转头望向那名年轻人的侧脸,问道:“公子,你觉得呢?”

徐凤年望向远方,“老先生说得有些道理,只不过世事奇妙,有一些道理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有道理的事情。”

老人瞪大眼睛,“公子,你到底是读书人还是将种子弟啊?怎么你说的话,小老儿就听不懂呢?”

徐凤年叹了口气,“读书人的称呼,我当不起。说我是将种子弟,应该没错,我就是喝着风沙闻着马粪听着擂鼓长大的。”

斗胆抒发胸臆之后,老人貌似心情轻松许多,难得打趣玩笑道:“公子除了不太讲得清楚道理,其实还是挺好说话,挺讲道理的。”

徐凤年无奈道:“老先生,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贬低啊?”

老人哈哈笑道:“公子只管拣好听的话听,一准没错。”

徐凤年也跟着心情轻快几分,眉宇间的阴霾渐渐淡去,会心笑道:“受教了。”

老人没有让徐凤年帮忙把车子推上渡桥,独自推车向南,压低嗓音自言自语道:“如果大将军还在世,就好了,北莽蛮子哪里敢往咱们这边凑,北凉都根本不会打仗,如今打了胜仗又如何,还不是要死那么多人。听说清凉山后头有三十万块石碑,尽是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能活着,怎么也比死后留下个名字强吧?”

徐凤年站在原地,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