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六郎和一干侍卫心急如焚,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全幽州城最好的大夫都请了来,药方改了又改,药越用越重,可病情却不见好转。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可即便昏睡也不安稳,支离破碎的乱梦一个接一个,煎熬着他,仿佛要把他的神魂连同身体一起熬干。
关六郎和其他侍卫轮流守在床前,不时听见他的梦呓,他一直在唤“随随”,一遍又一遍,满是遗憾和悔恨。
偶尔清醒片刻,他便紧抿着干涸的唇,怔怔地望着帐顶。
他的手中握着只粗陋的香囊,银灰的底,一角绣着竹枝,这是他在她的奁盒里找到的,香囊有些脏,里面装着平安符和几丸香药,他想起这是她在青龙寺舍利法会上替他求的平安符。
他还记得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香囊,像捧着自己的心,高举着献给他,眼中满是期冀和柔情。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桓煊记得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弃如敝屣地放在榻边,他记得那晚她替他解腰带,不小心碰到阮月微那只旧香囊,他便恼火地将她的手挥开。
他记得第二天早晨他走出房间时踩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是鹿随随绣的香囊,他甚至懒得捡。
他就是这样理所当然、有恃无恐地践踏她的心意。
为了让他喜欢,她甚至在香囊里装上了阮月微合的月下海棠香。
桓煊不敢去想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拾起这只香囊,怎么收回奁盒里,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心捧出来,让他继续践踏。
他从未好好对待她,直到他们分别,他也还是口是心非,不愿对她说一句好话,仿佛说出口他就输了。
现在他才是真的输了,输得一无所有。也许直到最后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