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轻轻的武将不能战死黄沙、马革裹尸,却要在京畿的驿馆中等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自有无限的悲凉,她直到如今才切身体会到父亲当年的不甘和无力。

可事已至此,她更担心的是三镇和朝廷兵戎相见,薛郅之乱才过去不久,这时候若是再来一场祸乱,定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因此她将中毒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只有几个亲信知道内情,其余侍卫都道她是风寒突然发作,这才在驿馆中多逗留几日。

她已对解毒不抱什么希望,也打定主意要将中毒的秘密带到泉下,对外只称病故。

她不愿给身边人徒增悲伤,即便知道时日无多,还是如往常一样与他们说笑,仿佛她得的真是一场不日便会痊愈的风寒。

春条与她相识多年,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越是看她故作轻松地微笑,心里越是酸涩,眼中不知不觉又蓄满了泪。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药应该煎好了,奴婢去廊下看看。”

说着起身退到屏风外,连忙用手背揩了揩眼泪。

她刚走到廊下,迎面遇见一身劲装、腰配长刀的田月容。

“大将军眼下如何?”田月容看着镇定,但眉宇间有几分焦急,萧泠身边的亲卫近来都是如此。

春条垂下眼帘,摇摇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颗泪珠摇落下来。

田月容拍拍她的肩头,本来浑圆的肩头薄削不少,连下巴颏都尖了。

“春条姊姊也歇歇吧,”田月容道,“大将军身边不缺人伺候。”

萧泠总觉得春条比她娇多了,他们与其说是主仆,倒更像姊妹。

春条道:“我心里乱得很,手里有点事做倒好些,回屋躺着也是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