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短暂的休息以后,三个人又出门了,宾馆里有淋浴间,但程景云身上太脏,要好好地泡澡、搓澡,他才会舒服,再者,程景云嫌自己脏,走到哪里都不敢碰人和东西,汤宗毓心里实在是难过。
程景云跟在汤宗毓的身后,天还没有黑,他们去铺子里买了干净的背心、衬裤、棉袄、外裤、围巾、皮鞋、袜子,然后,汤宗毓在铺子对面街上的浴室买了票,他喊账房叫来一个搓澡工,又给他一些小费,让他带着程景云去洗,关照着他。
他对程景云说:“我想陪你进去的,但惜君不能进去,我在门口等你,你待会出来,穿好新衣服,旧的全都扔掉,不准穿了。”
汤宗毓那样柔和又沉稳地讲话,他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他脱了手套,把新买的洗脸香皂从衣袋里取出来,又把新的毛巾取出来,还有牙刷、牙粉。
“给,去洗吧。”
汤宗毓没敢抬头,他不知傅家是怎样折磨程景云的,亦或者,程景云变成这样和傅家的关系不大,只是由于汤宗毓自己的薄情、抛弃,由于八月的死,他才变得有时候神志不清,有时候反应迟钝,汤宗毓站在浴室门外的路边,点了一支烟。
汤惜君说:“不要吸烟,对身体不好。”
汤宗毓在想,程景云从前在茴园的时候,多么爱干净,他将汤宗毓的每件衣服都挂起来或者折起来,弄得平整,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程景云自己的衣柜里没有什么好衣服的,但也是件件洗净、收好,穿起来时,衣领和袖口上没有一点皱。
汤宗毓忘记了汤惜君在,他反应过来了,对她说:“最后一支了。”
街上有卖炸糕的,汤宗毓从来没吃过这种糕,这是北方才有的东西,他给汤惜君买一块,他自己吃一块,给程景云留了两块。
糕是烫的,里头有一点糖作馅,咬开之后糖流了出来,嘴巴里热,手也热,汤宗毓把自己的吃完了,用汤惜君的手绢把手擦干净。
汤惜君一点一点地吃,才吃了一小半,她拿着炸糕对汤宗毓笑,汤宗毓笑不出来,用手绢擦净她嘴角上的糖,说:“待会去吃点热的,这里的羊肉很好吃。”
过了一小时多,程景云才出来,他换上了新衣服,手臂上搭着墨蓝色的大衣,他没有将旧衣服带出来,说:“那些都扔在里边了,有能扔的地方。”
他的头发尚是湿的,还冒着热气,看起来,人鲜亮了不少,但头发太长,所以看着难受,汤宗毓把围巾取了下来,在程景云头上绕了两圈,把他的脸颊和头发遮住,说:“景云,我们往前走一点,去吃东西,店里是热的。”
“把大衣也穿好了,来,我帮你。”
汤宗毓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要帮程景云穿大衣,程景云却说:“我自己可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