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雷声可怕,也有意思。
程景云从没有一刻像这一秒钟这样心慌,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但是回味起来又不像是幻觉,他听到了连着三声尖锐的枪响,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程景云堵在汤惜君耳朵上的手滞住了,他深喘一口气,他能够猜到,若是响枪了,大都和日本人有关。
响着尺八,弹起三味线,不仅仅有日本女人献舞,还有她们穿着和服,跪上来斟酒。
外边下着大雨,雨声快要变成了扰乱人心的噪声,汤宗毓在饭局上没有别的心思,他只想着老板能顺利地将事情解决掉,自己能顺利地走出这个房间。
但是,他们好似聊得不太畅快,翻译的人说着蹩脚的中国话,老板额间的汗汇聚成了汗珠,滑下来落在腮边,又流淌进衬衫的领子里。
老板也咬牙切齿,可是,只有从汤宗毓这个位置才看得见他紧绷的颌骨。
汤宗毓看了一眼表,雨已经下了几十分钟,尚且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时间算不上晚的,但雨天赶路总会很慢,况且,这吃饭的日式餐馆距离家里很远。
饭还没有吃完,汤宗毓已经在想着回去了。
然而,在家中的程景云甚至比他更加急切,程景云见过了白天街上的枪决,又听见了暴雨中短促的几声枪响,这一切感觉混杂着,恐慌的他怎么会不担心去见日本人的汤宗毓?他给汤惜君弄了面条吃,而他自己紧张到什么都吃不下。
“景云,你也吃一些。”汤惜君还在劝他。
她又问:“你是不是很担心我爸爸?我也很担心,也有可能他要等雨停了才回来。”
“我待会就吃,惜君。”
程景云坐在桌子旁边,没有什么事要做,也没心思去做事,他脑子里全都是不好的预想,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只能用紧张的静默来缓解。
一杯热茶被喝成了冷的,还剩下大半杯,程景云站起身,去柜子里找外衣换上,他不需要穿得太多,这种暖和天,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他又去找雨伞。
手碰一下,桌上的烛台滚落到了地上,程景云慌忙蹲下,把它们捡起来,汤惜君站在他身后,说:“景云,我爸爸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