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宗毓的记忆里,哥哥宗甫还是那个大他一岁的跛子。
汤宗甫脚上有儿时摔的旧伤,那时,他总在学堂里做坏事,烧其他学生的课本,他嫉妒汤宗毓招别人喜欢,和他做对头,两人是谁也不将谁放在眼里的。可是如今,两个人在北平再次重逢了,汤宗甫现在比以前更胖一些,穿着一件发皱的衬衣,手提包的拉链也没有关,他脱下帽子,说了很轻的一声:“小惜君。”
“这是三伯,还记不记得?”汤宗毓不是孩子了,所以不可能撒腿就跑,他只得硬着头皮,让汤惜君和对方打招呼。
“记得。”汤惜君说。
程景云就站在汤惜君的另一旁,他对汤宗甫没有过多的印象,在他微肿的脸上看了好半天,才依稀记起来他以前的样子,他下意识去看记忆中他的那只跛脚。
“惜君,”汤宗甫在手提包里翻了翻,拿出来一些钱,他全部叠起来,往汤惜君的怀里塞着,说,“也就是去年见了几面,也没机会给你红包,算是压岁的。”
汤惜君没明白状况,推拒着不要。
“拿着吧惜君,三伯给你的,你小时候也没机会见你。”汤宗甫继续说服着汤惜君,推搡之间,钱掉了一地,他觉得有些尴尬,蹲下身去捡。
程景云也蹲下去,将自己和汤惜君脚边那几张钞票捡起来了。
汤宗毓说:“惜君,收下吧。”
终于,这一叠乱糟糟的钞票被塞进了汤惜君的裙子口袋里,汤宗甫打量程景云一眼,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只好问:“宗毓,这是哪一位?我觉得好像是见过,但是记不起来了。”
四个人面对面站在街上,汤惜君还拿着一根糖条,程景云现如今的打扮和过去完全不一样,样子也变了很多,再者,他曾经只是茴园里一个不起眼的下人,汤宗甫在十年之后忘记了他,再正常不过。
汤宗毓看了程景云一眼,再看向汤宗甫,说:“这是景云,以前在茴园的,在我身边的。”
汤宗甫看着程景云,几秒钟之后才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说:“啊……你不是已经……”
“他是去别的地方做事了,大娘瞒着别人的,”汤宗毓的语气很平,他说,“我们现在一起住。”
汤宗甫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他思忖之后又点头,说:“好啊,现在乱世,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照顾你,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