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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1966年末,南方罕见地竟比北方先开始下雪。

陶湘这边才刚雪花飞扬,南方的火柴厂家属区已经积满了没过脚面的厚雪,行人踩过,“吱嘎”作响。

陶家夫妻俩工作断档了几个月,连火柴厂往日里常发的年礼也没分到,为了节省粮食,顿顿都只能煮些薄粥吃下,没有收入的城里人一时过得连乡下人都不如。

没有源源不断的工资维持生活,两人全靠以往的积蓄撑着,勉强维持家中的体面,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仅有他俩才知道家里到底什么境况,短时间内饿不死,坐吃山空也维持不了多久生计的现状。

寒风穿过筒子楼里的每一个角落,陶家婶婶用围巾裹着面容在屋外避风口生炉子,她特意提前了时间做饭,就为了能赶在厂里大部队下班回家属区前做好端回屋里,顺便等外出找活做的丈夫回来。

充作燃料的木柴烧起来废烟浓重,直往鼻腔里冲,呛得人想掉眼泪,滋味很不好受。

三个孩子分出去以后,煤卡上的煤量按人口减半供应,为了顺利过冬,陶家的煤炭用量必须精打细算,就这些柴火还是靠夫妻俩夜半时冒着被巡安抓的风险去郊外偷砍的,真是想想就觉得心里苦,偏偏以后的日子还没什么盼头。

锅里的杂食还没有完全煮熟,家属楼外忽然传来大队人马嬉笑临近的声音,下工的铃还没打,俨然是火柴厂提早放工了。

怕给别人看见笑话,要面子的陶家婶婶抹了把不知什么时候洇湿的眼角,顾不得还在燃烧得正旺的煤炉,将炉子与上头的锅一手一个拎起就急匆匆往屋子里躲。

可她实在低估了铁锅的重量,单只手根本无法将它的耳把牢握,沉得几欲翻倒。

急里忙慌的陶家婶婶心疼锅里稀薄的粥水,今时不同往日,这可是一整顿的嚼用,若是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