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正撞进眼里的时候杜景就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没有看见的时候,江城在校篮球队和那个学长也曾经做过像他和自己在放课后的开水房工具房里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他也会把那个学长抵在墙上温柔地亲吻?他也会笑得那么讨厌却又好看地抚摸那个学长的身体?他也会……一想到这些杜景就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两个人狠狠地拽开让那个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可是杜景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该那样做,明明当初他答应过孙锦年,如果有一天江城要离开,他会以祝福的心态目送他离去,而不是像一个自私鬼一样贪心地想把他留下来。
江城不是他一个人的,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对这一点杜景心知肚明,只是越是明了就越是不甘,他不能把那些自私的想法说出来,所以他只能近乎无理取闹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杜景甚至想,如果江城就这样讨厌他了也好,如果他和江城之间慢慢归为普通朋友也好——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踩在悬崖边上,再向前一步大概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后这一个周就这样安静得近乎死水一样地度了过来,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的时候,杜景看着之前和江城一起走过的那些路都会想起曾经在这里说过的那些再寻常不过的话,可竟没忘掉;好几次他恨不得跑到江城家的楼下去跟他说对不起是我错了,只是又忍住了。他从来没见江城对他那么冷漠,就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而且是一天天地愈发冷淡下去——他本来就胆小,怎么还敢去求那人的原谅呢?若是那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那他岂不是连在那人面前故作无谓的伪装都要被扒光了吗……
从前他不知道,只以为没得到过才是最不幸,如今他才知道,是曾经百般求不得一朝得到之后再失去……这才是最诛心。
而这一天不一样,11月27日,这是江城的生日——在那次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初次遇见江城的那天之前,他无意间看到的新转来的学生的个人资料上的出生时间。
于是莫名地他便记得了,那人是11月27日的生日,还比他们所有人都大上两岁——而且一直记到了现在。
杜景觉得自己该跟那人说一句“生日快乐”,可偏偏冷战了一个多周,实在是难说出口。于是他今天便起了个大早,满家地翻着东西,一直到杜妈追问,他才说是想要找张好看点的信纸,给那人写封信。
杜妈无奈,专程到自己的超市里找了淡蓝色的信纸和信封来,让杜景拿去用。
于是在语文写作课上被老师夸奖了无数次的杜班长伏案劳作了一个早上,淡蓝色的信纸上还是干巴巴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等到见人进了教室,杜景像是做贼似的藏了藏,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在下面加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该和你闹脾气。
写完之后杜景将这信飞快地塞进了信封里,然后皱着小脸开始思考怎么给那个人的问题。
这一思考,就度过了整个早自习,偏偏那人竟是连早自习都没来上。这让杜景着实恼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打响了,杜景忍不住担心地频繁看向门外。
楼梯角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杜景一个激灵,不知怎么想的,伸手从那人课桌上拿了第一节课要用的英语书,刷地一下把信封夹了进去。只是书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江城就已经冷着脸进了门。
刚准备上课的英语老师也没说什么,看着江城回了位置,才清了清嗓子,开始正题。
杜景倒是心跳加速地偷偷瞥了做到自己旁边的那人一眼,刚要把书递过去,却见江城直接侧开脸伏在了桌上,连看都没看自己。
杜景怔了一下,犹豫了几秒之后便伸出手将英语书递了过去。
书脊轻轻地杵了江城一下。
“……”江城身形僵了几秒,然后抬起头转过脸来看杜景,却是一个字都没说,连眸光都微微泛着凉意。
杜景心里有些委屈,压下来之后便将手里的书往江城的面前递了递:“……上课了,你的书。”
“……”江城冷然地瞥了他一眼,一言未发重新转了回去。
杜景茫然地睁大眼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那个人可能不会轻易地和他和好,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人会这么直接而没顾及丝毫情面地无视他的存在——就好像他只是个陌生人似的,就好像从前那些拥抱亲吻和气息相接都是他的错觉似的。
杜景觉得全身都发冷,他想把手收回去。他从来胆小,所以他从来不曾把自己置在今天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原本鼓起的那点勇气像是在江城一个发冷的眼神里就烟消云散,再无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