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镊子在伤口里象是碰到某种金属，伤者猛的抽搐了一下，同时伴以一声痛苦的闷哼。海千帆猜这就是那颗要命的子弹。

“下面是最关键的一步了，我要将子弹取出来，可能会很痛，或者大出血，但是不取出来你会死得更快。听明白了吗？”

男人的脸上散着凌乱的长发，暗夜里看不清表情，但能看出他微微点了点头。

“很好，真是个乖孩子，你的家人一定会为你骄傲。现在请放松，保持清醒，不要乱动，努力配合我，好吗？”

这是护士们典型的口气，海千帆听的多了，这时也依样搬了过来，并且又一次发现确有成效。男人没有再做表示，肢体却完全放松了，头颈也不再僵直，软软的垂在一侧。

不知为何，这个细节忽然使海千帆想起濒死的天鹅。心中一软，他仿佛真实的碰触到了生命那根细长绷紧的弦。断或者延续，全将在自己的手指之下进行。

以膝微微压住男人的身体，海千帆换了把细长的齿镊，探进伤口。这真是个艰难的活，子弹光滑本就难铗住，而他同时还必须注意手法轻柔，尽量避开大血管以及重要神经。

掌心的纱布已经被伤口的血浸得透湿，终于咬紧了子弹，一寸一寸的向上提起。海千帆全神贯注，竟没有发现病人已经微微睁开了眼。

而那两道眼眸，竟然是红色，并且，透着绝对不能称之为善意的森冷。

“好了，我能做的就是这样，希望你能尽快到医院再做处理。”海千帆柃出子弹瞧了瞧，血污中银色光芒一闪，明明是杀人的利器，做工倒是极精致的。看了一眼，随手扔进包内，海千帆一边往伤口缠绕绷带，一边继续说话，“我可以扶你到附近的城堡去，不过我想。。。。。”停下手，端详了下自己的成果，海千帆打上最后一道结，“你可能不会愿意。”

伤者的手指微微的转动，胸膛缓缓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大，头发无风自飘，情形极是诡异，海千帆低头收拾东西，全没注意：“抱歉，不管你是谁，我都要跟你说再见了。其实就算能再见面我也认不出你，因为我根本没有试图去看清你的样子——你知道原因的，是么？”

拍了拍手，海千帆站起身来，露出入林以来第一个爽朗的笑容：“你瞧，在洛杉机生活过一阵子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它教会了我救人的同时如何明哲保身。我走了，伙计，希望下次听到你的消息时，不会是在网络通缉令上。”

“等等。”

地上的人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海千帆停住脚步，回头，却不靠近：“什么事？”

“我胸口很闷，请你扶我坐起来。”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海千帆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走过去，俯身将男人扶起，就在伤者被扶住靠住大树的同时，变故突生。

海千帆的腰部猛然一紧，人已不由自主的向受伤男子身上倒去。与此同时，颈项也被人紧紧卡住，头脑一阵晕眩之下，连呼吸都几乎为之停止。

大惊之下，海千帆全力去推，颈项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痛，如锐刃生生切入肌肤，海千帆差点便疼晕了过去，心中又急又怒，却不敢再强力挣扎。他曾在塞伦格蒂平原遭遇过公狮，深知凡遇到猛兽，最忌的一点就是拼命挣扎，越挣扎，猛兽利爪就会收得越紧，猎物也越没有存活的可能性。眼前这男人虽是人类，这种穷凶极恶，杀人灭口的样子，实在和野兽也相差无几。

垂下头，收敛呼吸，海千帆摹仿昏迷的情形，希翼可放松男子的警戒心。然而事实并未如他所料，先是颈部一酸，紧接着滋滋的轻微声响不绝——海千帆这次可是当真被吓住，那个男人，竟然在吸饮自己的血！

完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好死不死被自己遇上一个吸血的疯子。

海千帆在心里叫苦，却不敢稍有放松，缓缓的挪动手指，向腰间伸去，一寸，两寸，终于将登山刀握在了手里。黑衣男子似乎完全沉迷在自己疯狂的吸血中，丝毫没有发现海千帆的异常。

“去死吧！”

海千帆蓦然大喝一声，反手一刀，深深的扎入了男子的肩头。黑衣男子吃痛，手臂一松，海千帆立刻从他的禁锢中睁脱，猛补一脚将他踢翻，海千帆再也顾不得别的拔腿狂奔。

一个疯子的力气往往要大过正常人数倍。海千帆明白这点，所以才抓住机会便逃。然而隐隐的，他知道自己害怕的，是男人疯狂的行径。

对吸血的恐惧，似乎深藏在每个人类的原始本性里。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