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与王文、于谦聊了很久,关于朝政,关于年终总结。
姑老太爷赵辉还在查补,但是五品按察司佥事赵缙的事儿,第一次查补完了。
除了文贤、文让、康梦鹤、田芳莲这四条人命之外,赵缙手下的人命官司,就有十多条之多。
赵缙是山东按察司佥事,整个山东的官场的糜烂,可见一斑。
有些事是赵缙做的,有些事一看就不是赵缙做的,但是赵缙却承认了下来,这极其反常,卢忠用尽了办法,也撬不开赵缙的嘴。
“臣无能。”卢忠禀报之后,俯首说道。
朱祁钰摆了摆手说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死亡更加可怕,赵缙以为,他交待了,他会承受比死亡更重的代价。”
“赵缙这个犯人现在的心态是最顽固的时候,烂命一条,把所有的事情承担下来,他的家人或者他的宗族可以得到妥善的款待。”
“要击破这种心态,其实非常简单,送太医院转一圈。”
卢忠愣愣的说道:“送太医院转一圈?”
朱祁钰是看过陆子才和欣克敬的关于《解剖论》的手札,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比如胆汁侵渍这四个字,就已经可以管中窥豹,其血淋淋的背后。
陆子才和欣克敬等一众太医院的一生,是抱着为医学进步的心态去做事,乃是生民造化,医者仁心。
朱祁钰用奇功牌肯定他们的作为,这是一整套的心理建设。
但是被剐的人,可就没这种医者人心的心态了。
“对,你让陆子才好好的给赵缙讲解一下,人体是如何运行的,估计他就全撂了。”朱祁钰让卢忠去试试。
卢忠带着人来到了太医院,刚押着人犯走到东郊米巷,就发现了异常。
太医院门前整条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太医院有两道门,一道门是太医们去宫里门,是正门。一道门是惠民药局的门,是偏门。
惠民药局的偏门的门前的人群,熙熙攘攘。
而东郊米巷的正门,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条冷清的街道。
风甚是喧嚣,夹杂在狂风之中的是落叶、雪花和丝丝铁锈的味道。
卢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带着四骑来到了太医院的门前。
陆子才接到了敕谕来到门前相迎,他满是笑容的说道:“来了?”
这个笑容非常平常。
但是卢忠和一干缇骑,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感觉一种冰冷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
这是怎么样的笑容?
卢忠见惯了生死,人人皆称卢忠乃是酷吏,北镇抚司的天牢里,不知道有多少冤魂长吟。
但是陆子才站在太医院门前的这个笑容,还是让卢忠胆战心惊,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陆子才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了太医院的大门,笑容未变,但是却立刻让人如沐春风。
陆子才挠了挠头,站在太医院里,他甭管做什么,都会吓到来往的人。但是走出了这道门,所有人都觉得他慈眉善目,医者仁心。
他有个雅号,叫人间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