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黄帛裱的圣旨,那都是极为重要的。
尚节俭的陛下,小事都只用纸张,黄帛是不赐的。
显然陛下认为户部尚书任命乃是大事,故用黄帛。
奈何这拟好的圣旨,却再也不可能发下去了。
“一会儿把这圣旨给朕烧了,眼不见心不烦,朕就当朕和沐阳伯瞎了眼,看上了他!”朱祁钰指着那张圣旨,看着就来气。
内帑太监林绣一脸肉疼,这一丈长的黄帛,那可是要五十枚银币才能置办。
“陛下,沈翼到了。”一个小黄门匆匆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宣。”
沈翼四十多岁,瘦瘦高高,两腮有些凹陷,显得颧骨极高,长得不算周正,两只手并拢没有一丝缝隙。
他俯首说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翼很少能进御书房,聚贤阁他倒是常来,陛下举行盐铁会议的时候,他都会参加,但是能进御书房,这还是头一遭。
这房间书很多,灯很明亮,有摆钟、水钟,桌上分门别类的放着一堆的奏疏,还有一堆厚厚的备忘录。
“免礼。”朱祁钰调整了下情绪,他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和沐阳伯是亲戚?”
“是。”沈翼俯首说道:“陛下容禀,臣的姑老太爷,是金尚书的三外公,三里五乡,都是亲戚,也很正常。”
朱祁钰眉头紧蹙的算了半天说道:“这算是出了五服了吧。”
“是。”沈翼赶忙说道。
有的人消息灵通,有的人消息就不那么灵通了。
沈翼的消息并不灵通,王直知道的事儿,沈翼并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张凤要被革罢的消息,他看到王直还以为陛下要跟他做思想工作。
沈翼和金濂搭档了六年时间,太清楚金濂这个人了。
金濂看不上他沈翼的主要原因,还是他沈翼贪财爱钱,其次还有同乡、出五服的亲戚关系。
金濂是不可能举荐他做户部主事的。
所以,张凤当户部主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金濂也早就跟沈翼谈过了。
沈翼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金尚书薨逝,户部之事一团乱麻,不过好在已经梳理清楚了,不会影响陛下对鞑靼动武。”
“五万五千台武刚车,五十万斤新式火药,四十万箭簇,长短兵十七万余等,皆以进入武库,臣刚跟兵部交割。”沈翼拿出了一个账本,递给了兴安。
这是他来聚贤阁之前,在办的差事,他办完才敢到聚贤阁觐见。
他在用事实告诉陛下,他不会因为户部尚书任免,有任何懈怠。
项文渊之事就在眼前,他沈翼不会和项文渊一样犯糊涂。正三品的侍郎,那也是光耀门楣的大官了。
朱祁钰拿过了账本,认真的看了起来,仔细核对之后,放下了账本。
准备和鞑靼人开战,那自然是朱祁钰这个皇帝料敌从宽的本性使然,这份准备是京师武库的准备,而不是已经开拔的大军的武备。
大军的武备,早就在武清侯石亨开拔的时候,都已经备齐了。
这也是朱祁钰瞧不上张凤的地方。
武清侯石亨开拔,让张凤负责武备,左等右等,粮草都看不到,更别说武备了。
江渊为此到了金濂府上,可是看着金濂病重,也只能徒叹并未言明来的目的,金濂毕竟旧在官场,猜到了江渊的目的,最后这件事就交给了沈翼。
沈翼把这些事,办得妥妥帖帖。
沈翼的能力很强,可是沈翼就是喜欢钱,一双手,一个铜板都不放过。
“沈侍郎啊,朕听说你小名四两,可有此事?”朱祁钰有些为难的说道。
沈翼无奈的说道:“有。”
“臣幼时生了怪病,睁不开眼,后来一个江湖行走的郎中,拿银子在臣眼前晃,臣就睁开了眼,父母给臣起了小名,叫四两。”
“因为那时候,那个银子,四两重。”
朱祁钰敲着桌子说道:“朕知道了,户部掌国帑,若是缺钱花,就到内帑借,要多少,朕都可以给你,但是千万不要动国帑的钱。”
“要不朕也保不住你。”
“臣明白,臣不敢,以前居京师大不易,臣现在住着官邸,吃穿用度皆是朝廷,臣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了。”沈翼赶忙说道。
江渊的事儿都给金濂掀了锅盖,他沈翼当年差点犯的错误,那金濂肯定会说。
他贪财的事儿,陛下显然心知肚明。
这户部尚书的位子,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当然再喜欢钱,他不敢动国帑的钱,主要是脑袋比银子更值钱。
大明最新定了俸禄,而且陛下还弄了个官邸,这官邸坏处自然多,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这日常用度柴米油盐,尤其是仆人之类的花销,都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