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命妇,都要登记造册,命妇直系亲眷亦有名录。
其目的非常简单,连坐。
一旦官员违反《纲宪事类》的反腐条例坐罪,则命妇及命妇亲眷也在调查范围。
这一通折腾,百官哀怨,沸反盈天。
王翱反腐抓贪的花样,实在是太多了,群臣是应接不暇。
其实没人知道,这是王翱和陛下对弈,输了一下午后痛苦的领悟。
此时依旧在御书房批阅奏疏的朱祁钰,心里有一万个不明白。
根据兴安、卢忠的走访调查,王翱搞出的诰敕封制,朱祁钰立刻变成了命妇之友,官邸中的命妇对朱祁钰朱批的诰敕封制,拍手称快。
朱祁钰满脑门的官司,颇为奇怪的问道:“朕记得当时搞官邸法之后,这些个夫人们,就对朕一顿夸赞,朕能理解,毕竟不回家的丈夫,终于回家了。”
“但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这连坐妻家亲眷,她们不骂朕也就罢了,为何还觉得好呢?”
兴安犹豫了下,才说道:“诰命夫人也好,敕命夫人也罢,那也是在吏部挂了名,陛下可别小瞧了这挂名二字,就不一样了。”
“名正,则言顺。”
“陛下有所不知,其实这宠妾灭妻之事,历来不算什么罕见,把妾宠上天去,把妾室的地位抬到比妻子还高,甚至休妻,也不罕见。”
兴安话没说完,宣德年间,宣德皇帝废了胡善祥的后位,才有了后来孙皇后弄权之事,这件事广为诟病,大明讲究嫡庶有别。
若是真的要庶子登基,将当今陛下生母吴贤妃尊为太后便是,当下大明朝也是这么做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大明,朝廷这边的诰敕封制,算是正式给这群夫人们在朝廷这里挂了名,一旦有什么宠妾灭妻之事发生,那朝廷自然会过问一句。
就是这过问一句,就是命妇们求之不得的甘霖,是大明皇帝给她们兜的底。
“原来如此。”朱祁钰这才了然。
“孙太后那边也送来了懿旨,盛赞陛下英明。”兴安说着话,看着陛下的反应,朝廷命妇都是太后在管着。
景泰元年,皇帝太庙闹一出废太上皇帝号大戏,孙太后大年初一不再接见命妇,自此之后,命妇之事,都交给汪皇后管理,但是按制,权还在孙太后手中。
孙太后这道懿旨,就是个态度,陛下做的,她不拦着。
朱祁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忽然停下说道:“嗯,朕知道了。”
“若是有朝臣提迁宫之事,无论是谁,都留意下。”
兴安眼神变得锐利了许多,俯首说道:“臣领旨。”
陛下始终对孙太后有警惕之心,毕竟陛下在太庙杀了孙太后的亲儿子,而后又握着稽王朱见深满门,不让稽王府上下见到孙太后。
无论陛下做什么,孙太后做什么,陛下和孙太后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维持彼此的体面,已经很难了。
孙太后无论做什么,陛下始终还是那个不肯服宫中水食的陛下,将泰安宫上下打造的水泼不进的陛下。
兴安仔细打量了下陛下的脸色,确定陛下心情尚可,才开口说道:“最近礼部一直撺掇着给陛下再选一次秀女,上次选秀女已经是七年前了,明年春闱之后,陛下南下江南,也需人随行。”
朱祁钰嘴角抽动了一下,泰安宫那几位娘娘足够他耕耘了,这文官们发现没什么地方下手,准备玩红颜祸水,把他榨干的把戏了吗?
“让陈婉娘随行便是,泰安宫巴掌大的地方,哪里要那么多的秀女,现在这样挺好。”朱祁钰否了礼部选秀女的奏疏,劳民伤财不说,朱祁钰也没那个心思。
“陛下襄王殿下快回京了,还写了篇稿子,想在邸报上博个头版头条来,陛下现在看看?”兴安拿出了一本奏疏,放在了陛下的面前。
朱祁钰拿起了奏疏笑着说道:“皇叔这赶着过年前回来,定然是想着过年团圆之事,皇叔还是很喜欢朕这个侄子的嘛。”
朱祁钰认真的看着奏疏,越看越认真,朱瞻墡这份奏疏,的确值得一版头条,颇为感慨的说道:“皇叔大才,若非皇叔无意,朕这宝座让给他也未尝不可啊。”
兴安没吭声,陛下这话说的比唱的的还好听,陛下肯让,哪也得襄王殿下敢坐才是。
上一次监国,襄王殿下还很胖,坐在四方凳上,如坐针毡,一刻都不敢多呆,生怕哪个缇骑一刀剁了他的脑袋。
陛下真的肯让,大明上上下下也不答应不是?
再说了,陛下也不可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