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世袭,第二种官选官。”朱瞻墡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渐渐的合并到了一起说道:“你看,无论是何种的官选官,最终都会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演变成第一种的世袭。”
罗炳忠满是迷茫的说道:“这官选官怎么变成世袭?”
“你看这察举制,察举来察举去,是不是察举的自家亲戚?两汉外戚之害,触目惊心。”
“你看这九品中正制,中正了几百年,最后把世家大族发扬光大,选官的权力,是不是牢牢的掌控在他们世家大族的手中?这是不是世袭?”
“到了科举制就开始大谈恩荫。”
“苏东坡倒是没有说两宋如何,两宋官制,连胡尚书研究起来都是迷迷糊糊,两宋有三冗两积,其中之一就是冗官,两宋官员恩荫占七成,他不冗官才怪!”
罗炳忠低声说道:“殿下,有没有可能,臣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胡尚书能研究明白两宋官制,只是懒得讲,装糊涂?”
胡尚书可是很擅长装糊涂的,这一点天下皆知,搞明白两宋官制已经是个大难题了,再讲明白,胡尚书几近八十岁的高龄,怕是嘴皮子要磨破了。
“抬杠是吧?”朱瞻墡怒目圆瞪!
罗炳忠赶忙说道:“没有,臣不敢,殿下继续说。”
朱瞻墡想了想说道:“孤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两宋官选官的世袭化说完了。”
“到了咱们大明,恩荫减少,但是不还是一样吗?”
“各种私塾、书院、家学,琳琅满目,前几天贡院三条街,孤也是大开眼界,就在京师这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啊!”
“寒门子弟,只能寒窗苦读,哪有提前看到考题的可能?或者买通提学官,科场舞弊的人脉、物力、财力?”
“诶,势要豪右、巨商富贾子弟,就可以提前看到,并且还有专人代笔,只需要死记硬背,就能中举,或者干脆科场舞弊。”
“读书人的抄能叫抄吗?”
朱瞻墡把两根手指再次合在了一起,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两根手指,出神的说道:“你看,官选官到世袭,是不是存在着一条由此达彼的桥梁?这也是历朝历代的吏治败坏的根源之一啊。”
罗炳忠真的听懂了,心悦诚服的说道:“殿下高明!”
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朱瞻墡真的不算差,而且殿下说的很有道理。
一切的官选官,最终的目的都是走向了世袭。
彼此之间的确有无形的桥梁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异地为官,三同回避,虽然可以反腐,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啊。”朱瞻墡无奈的说道。
罗炳忠犹豫了下说道:“那依殿下看,这官选官是吏治败坏的根本,那怎么才能根治呢?”
“民选官吗?”
朱瞻墡一愣,
猛的摇头说道:“罗长史,你可真幽默。”
“啊?”罗炳忠的眼神有些迷惑,这官选官不行,民选官就成了幽默?
朱瞻墡摸了摸下巴说道:“在罗马帝国之中,皇后普尔凯利娅临朝称制之时,罗马各行省开始对那些愿意购买官职的人,公开出售官职。”
“如果你想劫掠赫勒斯旁图斯,你可以买下这个行省的所有官职,同样也可以买下马其顿或者色雷斯的官职…”
“如果你想买罗马皇帝,那不可以,因为皇后普尔凯利亚已经嫁给皇帝了。”
“查士丁尼是罗马帝国比较有为的皇帝,他颁布过法令制止买官的腐败。”
“但是查士丁尼的这项命令生效还不到一年,他本人便不顾已经写下的圣旨,和会由此带来的羞辱,着手比先前更加无所顾忌地磋商官职的价格事宜了。”
“而且不是偷偷地贩卖给达官显贵,卖官的地方,就是在市集的广场上,而买得官职的那些人虽然发了誓,要安土牧民,但还是比先前更加残忍地劫掠一切。”
罗炳忠惊讶的说道:“殿下还懂罗马史?”
朱瞻墡颇为郑重的说道:“略懂略懂。”
“孤可是大明监国亲王,这海事堂翻译的那些罗马史,虽然有些光怪陆离,但是还是能够去芜存菁,看出一些门道来。”
“中原王朝亦有卖官鬻爵之事,那个汉灵帝西园卖官,关内侯都卖,地方官比京官贵一倍,因为地方有油水。”
“两宋更替的时候,宋徽宗和蔡京,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
“啧啧,果然如同陛下所,这太阳底下,还真没什么新鲜事。”
罗炳忠当然听明白了朱瞻墡这段长话的意思,就是罗马和中原王朝,大同小异,殊途同归。
他满是疑惑的说道:“殿下说了这么多,这和官选官,民选官有什么关系吗?”
朱瞻墡又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说道:“官选官的最终目的是世袭,你明白了。”
“汉灵帝和宋徽宗卖官鬻爵,你以为他们自己想?还不是官选官已经变成了世袭,既然控制不了,还不如卖掉换点钱咧。”
“卖官鬻爵是吏治败坏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一旦开始卖官鬻爵,就代表着官选官的世系化彻底完成。比如岳武穆岳飞就曾经在韩琦这个相门家里打长工,啧啧。”
“卖官鬻爵何尝不是一种民选官呢?”
“官选官和民选官,这个民又是谁?”
“占据了分配地位的势要豪右、巨商富贾们,在这个民选官过程中,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