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三民四,皇室和官户都是腊月二十三这天送灶神,老百姓是二十四这天送灶神。
到了这两天,家家户户把这灶神的年画,贴在烟囱之上,在供奉上粘牙甜糯的酥糖,念上两句上天言好事,下宫降吉祥。
洪武二年正月,朱元璋下了道敕谕,让满城的百姓,贴对联的时候用红色的纸,这红乃是朱砂所染,名叫万年红,寓意则是朱红朱红,万年长红,想的是朱家江山,万世不移。
这老朱家的江山并没有万年长红,两百多年便呜呼哀哉,倒是这贴红色对联,就成了习俗,颇为喜庆,流传了下去。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朕也不想穷兵黩武的,但是有些旧账,是必须要算的。”朱祁钰晃动着软篾藤椅,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兴安没有言语,陛下只是在自言自语。
这热闹是百姓的,朱祁钰并没有让缇骑们为难,非要凑这等热闹,他就在这南湖别苑,看着这一份热闹,笑意盎然。
朱祁钰的年过得很是繁忙,虽然不在京师,但是他依旧按照每年的传统,接见了江淮厂、龙江造船厂、松江造船厂和匠城的匠人。
而后又见了见农庄法的百姓,这一顿忙活之后,日子就来到了景泰八年的最后一天,腊月三十的下午。
崇王朱见济先来觐见贺岁,十一岁的朱见济已经四尺有余,站在那儿,也像个小大人了,说话有些故作成熟,但是逻辑上并无太多的问题。
朱见深是第二个觐见,他恭恭敬敬的行礼,说了几句吉祥话。
朱祁钰从袖子里拿出了五颗饴糖说道:“上前来。”
“这又壮实了不少,好。”朱祁钰拍了拍朱见深的胳膊,将饴糖放到了朱见深的手里。
这饴糖当初本是临时起意,但是现在成为了稽王府安全的一个象征。
似乎哪一年,皇帝若是不给这五块饴糖了,稽王府要有灭门之祸一样。
“孩儿谢过叔父。”朱见深小心收好了饴糖,十分郑重的放在了袖子里。
他清楚的记得当年他的娘亲钱王妃,带着决绝的表情将饴糖整个吞下,他的娘亲不敢不吃,而后娘亲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抱着他朱见深嚎啕大哭的模样。
“最近功课有没有拉下?这当初也是说好的,让你们扈从南巡,可是课业不能拉下的。”朱祁钰问起了朱见深的课业。
朱见深半仰着头说道:“回叔父,九章算术比例大全已经学完了。”
朱祁钰颇为满意的说道:“嗯,好,很好,学些算学是极好的,算得清楚账。”
“谨遵叔父教诲。”朱见深洋洋得意的看了崇王朱见济一眼。
少年心性,朱见济这九章算术就学的比他要慢一些。
朱祁钰似乎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待会儿去你奶奶那儿看看,这几年,你都没去看望,扈从南下,也是没去问安,过年了去看看。”
朱见深立刻摇头说道:“叔父,孩儿不去。”
“为何?”朱祁钰平静的问道。
“孩儿和奶奶不亲近。”朱见深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告诉了他的叔父。
朱见深是小,不是蠢,能咬这个饵儿?
当初太医院的院判陆子才给他看病的时候,一副到底是要看死还是要看活的表情,朱见深也还记得。
那天母亲深夜去了泰安宫,而后又回到了王府,虽然面色如常,可是那颤抖的手,朱见深也还记得。
稽王府上上下下十数口人能活到现在,全都是因为叔父的宽仁。
这一念之仁,就只有一念。
他这个稽王要是对孙太后表现出一点点的亲近,就不是五颗饴糖的情分,就可以抵得了的。
而且朱见深南下的时候,钱氏千叮咛万嘱咐,前往不要和孙太后有什么瓜葛,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朱见深并不喜欢这个奶奶,他最喜欢叔父的大道之行。
朱祁钰看了看朱见济说道:“这南衙的新年最是热闹,你们俩想要去玩,带几个缇骑去看看,可是先说好,不能欺行霸市,咱在这南京城里名声可不大好。”
“谢叔父!”朱见深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