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四海一统之大君、万国之主、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何其尊贵?
展转万里,舟车劳顿,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万家灯火能够安静的点亮,大明百姓得片刻的安宁吗?
朱祁钰很喜欢这样的安宁,这样的安宁,弥足珍贵。
站在城墙上,朱祁钰一直在反思,这次的南巡,到底有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这也算是朱祁钰一直以来的习惯。
每天结束政务的时候,都会做政务总结纪要,阶段性的国朝大事结束后,也会做出总结和反思。
他这次南巡的主要目的是巩固大明对南衙的统治,确保不太忠诚的南衙,更加忠诚,增加大明帝国的稳定性,次要目标是解决大明冬序泥潭,恢复大明的经济活力。
主要目标和次要目标均已达成,通惠河两岸繁华的漕船,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是到了晚上,通惠河上依旧是一片的繁忙。
还有意外之喜,部分解决了安南问题,为大明云贵川黔的长治久安提供了必要条件。
朱祁钰此次南巡达成了目标,并且超额完成。
两年不见,从朝阳门至通州已经遍地民舍,在顺天府衙门的规划之中,这些民舍并不杂乱,而是以街道形成了一片片的住宅,井然有序。
大型城市的规划,并不能盲目,任由其蛮荒生长,需要考虑消防、治安、道路、供水、市集、教育等等。
从朝阳门到通州,是京师的城郭草市,按照两宋的坊郭十等户划分,这里住的是最下等的二等,可即便是城郭草市,那也是京师的城郭草市,顺天府衙门的规划,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一日之计在于晨。
路边的摊棚里,宝塔似的笼屉一层层堆叠在朦朦胧胧的蒸汽上,碰撞出的水雾飘散开来,破旧布篷上滴下昨夜残留的雨水,树荫下的几个阿婆话这家长,说那家短,絮絮叨叨。
空气中弥漫着早食的香气,吸引着来往的路人驻足,饮一杯热茶,咬上一口满是汤汁的汤包与蒸饺,脸上尽是写着饱腹后的满足。
烟火气息便在此刻聚拢,久久不散。
烟火气,便是人间。
在一声声锣鼓声和回避的高呼声中,一队队的缇骑奔在御道之上,早市上的百姓们都清楚,缇骑们在清街。
缇骑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清街的标准,甚至一个屋舍要查看三遍互相确认安全。
其实缇骑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昨日陛下回京的消息传来之后,御道两旁的百姓们早就自发的清街了,哪里还用缇骑如此掘地三尺?
忠诚的顺天府和不太忠诚的应天府,终究是不同的。
陛下到杭州府,有仁和夏氏伙同兴海帮掏出了强弩火铳甲胄,准备刺王杀驾热烈欢迎;在松江府也有南衙僭朝造反余孽表演了一出送上门来,给海宁号和庐江号的下水助兴。
顺天府的百姓对拯救了京师没有被瓦剌铁蹄踏破的陛下,极为忠诚。
吃过早食的百姓们自发的聚集在了御街的两旁,在百姓们看来陛下显然是个仁慈的君主,回京的时间调在早食之后,看完陛下回京的仪仗,还不耽误上工。
眼下大明百姓们最关心的就是为陛下牵马坠蹬的会是哪位先导将军。
以往,只要武清侯在京,这个活儿就是武清侯的,无人可以替代,但京中多有传闻,武清侯石亨这次没有扈从陛下南下,也没有参与郡县安南的战事,怕已是圣眷不在。
在悠扬的号角声和震天的鼓声之中,白象为首的先导车出现在了陛下车驾的最前方,所有人定睛一看,仍然是京师总兵官、武清侯石亨,扛着仪刀,耀武扬威。
先导车一共有四架,而后是大明的英国公张懋、成国公朱仪和新晋的定远伯石彪为陛下先导。
石亨穿着明光甲,扛着仪刀,坐在白象之上,颇为威严。
京师一直有传闻武清侯圣眷不在,起初石亨也没有当回事,他就是武清侯,圣眷在不在,他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