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陛下干得好,哪里是陈老倌料事如神。」胡濙知道王直和陈循之间的因果,提了一个不同的看法。
王直当初为何不肯在废除朱见深的廷推上签字?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太愿意失去制衡皇帝的手段,臣权和皇权斗了那么多年,这朱见深的太子位,本身就是一道保险,若是这个郕王殿下登基之后,跟海昏侯一样胡闹,也有废立的手段。
一个胡作非为的主上,最后会闹出多少乱子来,王直非常清楚。
事实证明,陛下非但不是海昏侯,还是少有的明君。
所以两个人争了那么多年,还是陈循赢了。王直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胡尚书啊,我有些疑惑,还请胡尚书解惑。」
「解惑不敢,交流一二。」胡濙看着王直,到了他们这个岁数,还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吗?王直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低声问道:「你可是大明少数的谄臣,体察上意,那是你的优势,你说陛下身后到底有没有一个像姚广孝一样的黑衣和尚给陛下出谋划策?」胡濙摇头说道:「王老倌啊,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这还看不透吗?燕王府打下了天下,也不是姚广孝的主意好,那是燕王打赢了,才成了文皇帝。
「再说了,陛下在哪做什么,大家都看着,若是有姚广孝这样的人物,能藏得住?」「那就是没有?」王直不搭理胡濙的揶揄,刨根问底。
胡濙颇为笃定的说道:「没有,当年你们胡乱琢磨,陛下就是陛下。
王直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没有说话。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还不如在朝堂之上的时候爽利。」胡濙看着王直犹豫的模样,就是一顿数落。
胡濙圣眷在身,奇功牌在手,自然无所畏惧,可是王直自然有顾虑。
「你说这皇嗣,得继大统,到底是这天分重要一些,还是这培养更重要一些呢?」王直很是组织了一番言论。
人老了,临到了,总会想一些身后事儿,王直和胡濙同为太子少师,皇嗣的培养就至关重要了。
谁得继大统那自然是陛下圣意独断,可是这继承人到底是天分更重要,还是培养更重要?
若说培养,陛下在做郕王的时候,可是一点帝王培养都没有,奔着闲散宗亲去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国政政务一样不通。可是陛下做得很好。
若说是天分,那就是形而上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到底什么是天分呢?
这就是王直想要表达的观点,他本来以为陛下身后有个万丈高人,指点陛下,可是时至今日,仍然认为陛下身后有高人,那便是愚蠢
了。
「王老倌啊,你这是准备造反吗?」胡淡一脸狐疑的看着王直,这王直的话,大抵的意思就是这天下之主有能者居之的意思在。
讨论皇帝是天分重要还是培养重要,那不就是讨论天命所归吗?
这离造反,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王直立刻就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胡濙愤怒的说道:「胡老倌!你莫要污人清白!我王直踏踏实实做官,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你你你!我懒得与你分说!」
胡濙看着王直的反应,也知道王直只是担心大明的日后,而不是准备学司马懿,便沉默了片刻说道:「天分也好,培养也罢,都重要,可有一样东西最重要。
「什么东西?」王直看着胡濙满脑门的官司,他不愿意跟胡濙打交道,就是和胡淡说话,总是不知不觉的陷入胡濙的节奏。
「陛下有一块七品通政司的参政议政的火牌,不知道王少师可知道?」胡濙说起了到底何物重要。
王直毕竟是明公,现在还是皇嗣们的太子少师,他点头说道:「我自是知道的。
「那东西最重要。」胡濙颇有感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