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陈有德抬起头来,支支吾吾,他只是一个总办,他能有什么办法。
闹?怎么闹?
陛下说得好听,就是陈有德敢带这个头,也没工匠敢跟着他闹,工匠这个群体最是守规矩,因为不守规矩的都死在了炉前,官厂的规范是什么,是用血书写的教训。
朝廷是陛下的朝廷、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陛下的亲戚们伸手求点财,而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完全不值得闹。
「你呀,徐四七在辽东,那建奴跑到官厂劫掠,都被工匠们给打的满头是包。」朱祁钰对着陈有德说道。
陈有德赶忙说道:「陛下,那不一样,那是贼入,辽东厂的工匠有力量,咱们石景厂的工匠也有力量,若是有外贼敢叩关,石景厂上下皆可上阵杀敌。」
「外贼是贼,国贼也是贼啊。」朱祁钰敲着桌子,对工匠这个集体,他多少有些怒其不争,陈有德压根没听懂朱祁钰的话,他不是说石景厂没有力量,或者力量不如辽沈厂,是陈有德或者说工匠们压根不会使用这种力量。
陈有德低声说道:「那国贼,不是有陛下处置嘛」
于谦看这架式得出来劝架,作为首席师爷调和君臣矛盾和意见不一是他职责所在,他笑着说道:「陛下,陛下莫急,各司其职,官厂就是生产,让他们做,他们也不知道国贼是谁不是?」
朱祁钰仍然带着几分怒火说道:「官厂匠城的路灯就是用来照明的?陈总办,你记住,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谨遵圣诲。」陈有德见陛下训诫,赶忙俯首称是,他其实觉得眼下官厂待遇已经非常好了,在官厂做工的孩子们,个个都能读上书,考不上举人,也能考个匠学,学门手艺,这日子让他哭他也哭不出来不是?
群臣看着陈有德的目光极为复杂,最多的是羡慕,大明京官地方官,上上下下,除了几位明公,谁敢跟陛下这么说话?陛下说一句,陈有德顶一句,放文官身上,陛下早就拿出非刑之正,大不敬的大帽子扣下去,谁受得了?
这种目光之中,多少还带这些畏惧。
「原来京营的军备,都是石景厂和王恭厂提供的啊。」忠国公石亨看完了题本,数据太多他看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供给京营的部分,石亨看的明明
白白,京营所有军备,都来自石景厂和王恭厂。
大明京营这块压舱石,武德充沛,武备充裕,战斗力强悍至极,这是结果,而官厂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朱祁钰翻动着备忘录说道:「实业,是朝廷基本的力量,没有实体,没有实业,便没有根基,没有基本力量,万物俱下,朕要再组建几个团营,要甲没甲,要火药没火药,要人没人,朕拿什么组建呢?」
「实业是经济本源,通俗的讲,实体经济创造了大明万民的经济收入,是大明上下收入的源泉。就像农户没有土地一样,耕种无从谈起。」
「实业是最基础的、最根本的生产物质、商品的单元。」
「白鹿洞书院山长陆来宣临死前非要见朕,跟朕论断,他跟朕说人性本贪,这话杨善也说过,说朕做的事儿是无用功,终究有一天会人亡政息,身死道消,他们让朕投降让朕停下来,他们就奉朕为圣主明君,而不是亡国之君。」
「朕只要活着,就决不投降!」
「不过他们的话有道理,人啊,的确是很贪心的,对物质、对财富的占有欲总体上是无止境的,或者说人们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当拥有了一定数量的物质和财富之后,就会由对物质财富量的占有,变为质的占有。」
「不发展实业,怎么满足这种占有欲?」「这便是以实为本的意义。」
沈翼记完了笔记,看了又看俯首真心实意的说道:「陛下所思所想所为,历千万祀,与天地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朱祁钰笑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不说朕长生不老,永生不死呢?」
「啊?这」沈翼哑然,陛下确实不喜欢谗言,但沈翼总觉得自己实话实说,不是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