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绕良心都提起来了,“夫人千万不能cha手,更动不得少夫人。”
冯夫人狠狠回过身来,“为什么?”
“二少对少夫人感情很深,现在要是有什么动作,只怕会惹他发狂。依着卑职的想法,两个人无非是意气用事,当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夫人现在出手,伤了少夫人倒是小事,万一牵连二少,岂不是因小失大么!”他想尽法子周旋,因为别人的爱恨纠缠他看不透,世上什么都好办,唯有情字最难断。就像一场修行,终归要自己走,才能绝处逢生。要是有第三个人强硬地cha手,到最后就变了味道,要背离初衷了。
冯夫人爱子情切,委实有点着急,“这不行那不行,就瞧他这样意志消沉么?”
“所以最好还是能让少夫人回心转意。”他斟酌道,“请夫人稍安勿躁,容我再想想办法。”
冯夫人转过身去,冷声道:“你要想法子让少帅死了心,不是想法子让南钦回来。我们这样的大家子,经不得她挑起的那些风浪。她就是想通了,我冯家也无处安放她这尊菩萨。”说完一甩袖子上楼去了。
俞绕良站在煌煌的吊灯下发了一回愣,他的职责是替上峰排忧解难,既然二少也说要签离婚协议,那他就得连夜起糙,明天再拿来给二少过目。
他转过身,正看见雅言端着水杯出来,那一头蓬松的发张牙舞爪,像燃烧起来的火,腾腾冒着热气。他站定了敬个礼,“四小姐。”
雅言一颔首,“南钦现在怎么样?”
俞绕良道:“租了个石库门房子,今天早上我们找过去,她正在巷口买早饭。排着队,提着锅子打豆浆,总之和在陏园时的生活是没法比了。”
雅言听了半天没说话,隔了很久才道:“还是坚持要离婚么?刚才夫人的意思你也知道了,这回怕是真难转圜了。”顿了顿又问,“照片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问报社的主编也没有说法吗?”
俞绕良道是,“那个撰写报道的是赶鸭子上架应付点卯,照片的胶卷是有人邮寄到报社的,照样没有署名。咱们缺乏军统的设备和人力,大海捞针,只有一点一点盘查。”
雅言点点头,“那我二哥是什么意思?同意离婚吗?”
被雨淋了一通,似乎淋出一番心得来。俞绕良蹙眉道:“同意了,刚才让我准备协议。”
一段婚姻就那么完结了……
良宴躺在c黄上,第二天没能起来。连着这些时候的焦躁cao劳,加上昨天夜里受了寒,内外夹攻下,终于热辣辣发起烧来。军医来给他打点滴,他烧得两眼赤红。量一下/体温,三十九度八,再耽搁下去要成肺炎了。
冯夫人一直在他边上守着,给他喂水过问病情。他偏过头闷声不响,等俞副官进来了才借口有军务要布置,把他母亲支了出去。
“送到她手上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c黄头问,“她说什么了吗?”
他关心的是那个一年的约定,他答应离婚,但是提出个条件,南钦一年内不得另嫁他人。俞副官拿出双方签署好的协议递过来,“少夫人什么都没说,这是您的那份。”
良宴接过来,她的落款很娟秀,那字迹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闭了闭眼,“派人在共霞路蹲着,要确保她的安全。她现在在到处找事做吧?”
俞绕良应个是,“下午出门去了,见了好几份工,最后从一家洋行出来,脸上倒带着笑,大约谈得不错。”
他把协议递还给俞绕良,“那份工让她做一阵子,白寅初就不能趁着给她介绍工作套近乎了。”他喘了两口气,“去把她现在住的那所房子买下来,等那家洋行辞退她时,把房子收回来。”
俞绕良愕然,“二少的意思是?”
他扯了扯嘴角,“我会那么容易把她拱手让人吗?只是要看运气了……她不要我的钱,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完成计划,我希望还能有机会和她重新开始。如果来不及,把那个房子的房契给她,至少不要让她流落街头。”
他这么说,俞绕良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要论手腕,二少下了狠心办事,绝不比白寅初差。这是要逼少夫人就犯么?他却有些担忧,万一有个闪失,只怕会弄巧成拙。
他把手覆在额头上,只觉颈间热得恍惚。顿下歇了歇,想起白寅初的公司进口的那批舶来货,半阖着眼道:“白氏实业的船前天晚上到码头,海关他疏通过了,料着这两天就会放行。你打发警察局和税务司招待他,他是太闲了,还有时间儿女情长。主意打到老子头子上来,不给他点苦头吃,当我是纸做的。”他回了回手,“你去办吧,等我好些了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