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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两端通风,楼梯口旁是一间水房和公共厕所,约莫是因为水汽太重,还奢侈地安了扇铁门。

当然,其余屋子的门都是木质的,门板顶端有间小小的窗户,门前是蜂窝煤炉,门后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一户人家。

这样的单间如同印模子一般,均匀分布在走廊两端,连煤炉子的斑驳缺损都带着同一种味道。

因为今天是单休日,所以哪怕这会儿已经快接近九点钟了,走廊里还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喧闹。

有披着棉袄捏着玻璃瓶在水房里刷牙捣水的大老爷们,也有燃起煤炉做早饭的老人妇女,还有坐在屋内床上死命穿衣服的孩童,因为脑袋被领口卡住哇哇大哭,哭声瞬间传遍了整条廊道。

在七十年代,这样狭窄、拥挤、私密性极差的筒子楼,是全县人民都翘首以盼的好房子。

林穗子第一次来的时候,说没有心动过,没有嫉妒过,没有不忿过,那是假的。

哪怕她看见一家五口挤在一个小房间里的杂乱生活。

因为那时候其实她也差不多,和大伯娘一家住在一起,要照顾小堂妹,屋子里还总带着一股子潮湿的臭味,住宿条件远没有这里好。

最起码城里人,还是能在钢铁厂分配到房子的城里人 ,不管内里如何拮据,打扮的都是人模人样的,和乡下人脏兮兮的发黄背心和破烂裤衩完全是天上地上。

那时候,林穗子心里充满了羡慕。

只是亲生父亲的态度很快就让她明白了,在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一个刚出生就被送出去的女儿。

就算勉强留下来了,也只会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