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些下人如今毕恭毕敬,嘴上喊她一声表姑娘,可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姑娘回来了……姑娘?”
夏露适才并没有一同跟去月澜院,原本在她看来也不过就是出行搭个伴一同游玩一日罢了,倒是方便让柳初蝶和纪清歌关系更亲密一些,可如今看着柳初蝶和秋霜主仆二人回转院落,各自脸上神色都不那么和气,夏露心中突然就是一动——出岔子了?
不动声色的先将柳初蝶让进屋子,上了茶,伺候着换了衣裳,这才退到廊下找秋霜说话。
秋霜虽然看见夏露就不顺眼,但却是个心大的,何况夏露和她都是柳初蝶的丫鬟,无事的时候窝里斗一斗,一旦有了‘外敌’那在秋霜眼里夏露自然还是同一阵营,当下就颇为义愤的将适才是怎么被纪清歌驳回的给说了一遍。
夏露对于纪清歌师承和佛道之分本也不太清楚,却不妨碍她顺着秋霜的意思说了几句,这才抽身而去。
晚膳刚过,就借着要去厨房给姑娘看夜点心的名义,赶在府中二门尚未闭门,巡夜的护卫尚未上工之前,偷偷的消失了半个时辰。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她再出现的时候,已是无事人一般提着食盒从厨房取了宵夜回柳初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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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歌自来到帝京之后并不曾经常出城,玉泉山以往也只听闻其名,今日这是头一遭,还未来到山脚,远远的已经见到有修建得极为平整宽阔的青石板路沿山势渐起,宛若玉带一般将苍翠山峦一分为二,顶端,便是一片恢弘建筑,清空暖阳将古刹那一片琉璃顶映成高低不同的金色斑点,仅仅是远观,便已经令人心生敬意。
古刹坐落山巅,马车到得山脚便不能前行,山脚下自有茶棚和供车夫休息的处所,还有不少近处的村民在此充作行脚,滑竿扁担乃至单人的小轿等等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山脚下,纪清歌刚刚下了马车,身后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前面可是卫府表姑娘?”
回头,身后不远处是一辆青油布蒙顶的朴素车驾,从上面刚下来一个人,长身玉立,风仪出众,竟是在鹤羽亭湖畔曾有过一次碰面的裴元鸿,见她回身望来,便冲她礼数周全的拱手一揖:“在下见过姑娘。”
“裴公子。”看见是他,纪清歌还了福礼:“公子今日来此是礼佛?”
“在下积攒了两个月的薪资,今日是想来此给亡母供奉一盏长明灯。”
“公子纯孝。”
纪清歌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就能戳中别人的伤心事,心中略有尴尬,何况她和裴元鸿本来也不算熟悉,正想开口告辞,裴元鸿已是又一揖:“日前得姑娘一片善念维护,在下本该登门道谢,却终究未能成行,今日得见,在此谢过姑娘。”
咦?
纪清歌茫然一瞬,才想明白裴元鸿说的是什么事。
这一件事毕竟是因她而起,卫辰修又是自诩替他小表妹出面办事,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性子,那一日招招摇摇的在鸿胪寺门口一番做派,回来之后也有跟纪清歌说起,还笑称看得那些人脸色难看。
而她表哥会去那一遭,还是因为她想要遮掩靖王府一事才……说起的……
忆及‘起因’,纪清歌陡然之间有些不自在,忙不迭拉回思绪:“公子言重了,那是我表哥所作所为,些许小事,公子无需这般记挂。”
纪清歌今日穿了一件木槿紫的上襦,下着缥色和雪青间隔的双色月华裙,由于要走山路阶梯的缘故,裙子上并未系什么叮叮当当的禁步绦环,只简单挂了一个装了些许零碎的荷包,整个人显得素淡如荷,盈盈的立在山路最末一级的石阶上,倒是正好与裴元鸿身高平齐。
这一日的天光正好,纪清歌站在石阶上,山间微风轻柔的拂过裙摆,夏季衣裙轻薄,更兼少女身形纤细,腰肢不盈一握,便生出一份捉摸不定的缥缈来,裴元鸿心中不合时宜的动了一下,一点点悸动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便是微微的凛然——
在这姑娘背后的,不论是安国公府,还是靖王府,和他如今都是天然的对立关系。
裴元鸿恭谨的垂下了目光。
“在姑娘而言或许是小事,但对于在下来说,已足可称其为恩情了。”
一句说完,裴元鸿后退一步,适时的拉开了距离:“这条山路路途不近,姑娘其实不妨雇一乘软轿。”
“多谢公子提醒。”纪清歌笑着谢了,却没有去雇轿子的打算,正想转身又停住:“公子就独自前来?没个随行的小厮吗?”
裴元鸿顿了一顿,不动声色的应道:“留他在家做些杂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