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柔明白了!”郑燮用力的点头:“让您为我费心了。”
“这算什么?”费氏哈哈大笑,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过是来说句嘴,你这么聪明,总能自己想明白的。”
见郑燮好多了,费氏这才松了口气。
带着女孩走了之后,还悄悄的去给菩萨上香。
第二天更是神神叨叨的就出门了。
姜烟是见到过费氏上香的,只是看到费氏出门,忍不住问郑燮:“婶子这是去哪里?”
“大概是去拜文殊菩萨和文曲星。看那篮子,扬州附近大大小小的庙宇,只怕今日都能多得一炷香喽!”
郑燮倒是很淡定,低头画了一幅画,抬笔的时候,面上悲戚之色的确比前些天好多了。
“我心中惦念发妻,却也不能不顾乳母和女儿。倘若一直沉湎在哀痛里,才是真的谁也对不起。”
他毕竟是一家之主。
如果不能立起来。
不说让乳母过不上好日子,只怕女儿也要惶惶不可终日。
姜烟用力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对于离开的人,哀伤并不是唯一记住他们的方法。
过分的悲痛,反而会让身边的人担忧。
姜烟也经历过至亲离开,所以很明白郑燮的心情。
不过,大概是费氏跑遍了扬州大大小小的庙宇还真有用。
次年郑燮就在南京的乡试上考中举人。四年后又去北京参加会试,中了二甲八十八,赐进士出身。
之后,也几经波折。
在京城逗留了一年也没能等到吏部的任命,倒是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与早年相识的慎郡王关系日渐更好。
蹉跎了五年,郑燮才在慎郡王的推荐下,年过半百的时候,才真正踏上了仕途。
“平生所负恩,不独一乳母。长恨富贵迟,遂令惭恧久。”1
郑燮带着饶氏和孩子前往范县,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是几次暗中悲闷。
姜烟也在幻境中看到了费氏的离世。
其实费氏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早在郑燮还未曾考中的时候,她的儿子就已经当官,只是放心不下郑燮才一直没有离开。
这样一位长辈的付出,换做是姜烟也很难不动容。
郑燮的一生中,有一半的时间是与费氏相处。
只是行在路上,又想起费氏早些年对他的谆谆教导,郑燮没有让自己沉浸在哀痛里,很快就在范县振作起来。
范县为官的这四年,他体察民情,重视农桑。治下也清明,对待百姓更是十分亲和。
一时间,范县虽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范县中人却也知道,如今的县太爷是个好官。
在郑燮调任潍县的时候,更是不少人前来相送。
“很厉害啊!”姜烟骑在一头小毛驴上,旁边的郑燮也骑着小毛驴,另外一头小毛驴拉着一辆小板车。
他中进士之后再娶的饶氏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正坐在上面。
郑燮却只摆摆手:“不过是做了为官者应当做的,他们越是感激,我反而越不敢受。”
“为什么?”姜烟不解。
“我从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好。可他们却如此感激,依依不舍。想来也不仅是这几年的相处亲厚,更多的是因为在我之前的官员没有尽到责任。”
郑燮从来不觉得处理好县里的政务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更不觉得为官清廉有什么好值得称赞的。
可就是这样,他却听了一路的不舍和夸赞。
“若是放在姑娘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姑娘也觉得是好事吗?”
姜烟冷不丁被问到。
想了想只说:“负责的人其实不管是任何时代都是可贵的。你觉得这是为官者应当的责任,可也有人觉得当官不贪才是错。人与人的价值观不同,做出来的事情当然也不会一样。可如果好的事情,好的人不夸,不赞扬。那岂不是让人寒心?毕竟,实际上的东西也没有拿到,总不能连个好名声也没有吧?板桥先生,您摸摸自己的心口,是不是暖洋洋的?”
郑燮愕然,随即哈哈大笑。
连连点头道:“姑娘这么说的也没错。”
坐在毛驴上回头望向范县的大门,又抬手抚上心口,很是感慨的说:“的确是暖洋洋的。只盼后来的县太爷是位好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