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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凤如青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施子真一直藏着不舍得谴责不肯说出口的那个野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凤如青从青沅门乘着黑泫骨马冲上天际,乘风极速朝着悬云山方向行进的时候,脑中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那么多的线索,他异常的态度,他甚至明说过,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过?

她到底还是看低了施子真,他连神仙都可以不做,为世间为人族留在人间,只为尽力而为,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仙尊,他连大爱都能参透取舍,又怎会困于小情?

谁能骗得了他?他连人的神魂伤处都能一眼看透,谁又能抱着浅薄的情爱骗他成孕,骗他至此?

他会如此,会不惜如妇人成孕一般的去温养一株能够塑身的双姻草,殚精竭力的带在身上一年多之久,不过是为他走了邪路的小弟子塑上一具能够容纳半神之魂的身体,不过是想要将小徒弟从“邪路”上扳回正道。

凤如青以为从极寒之渊中爬上来之后,她便已经没有心了,可是此刻乘风而行,她却觉得许久不曾给过她任何知觉的心脏位置,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她方才还在羡慕池诚这么多年,一直有人等着,一直不曾被人放弃,可她不曾想过,这世间,竟还有人,一样从未放弃过她,从将她在颠沛流离的尘世拉出来的那一刻,就将她纳入了羽翼之下,从未停止过为她遮风挡雨,哪怕她如今已经长大,已经羽翼丰满,已经不再需要。

黑泫骨马劈风而行,速度极快,凤如青自青沅门出来,不出半盏茶便到了悬云山的焚心崖。

她站在石室的门口,呼吸剧烈地盯着石门,片刻后抬手使劲拍了几下,而后压下心中激烈的颤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师尊,你开门。”

施子真桌前放着变化成一把匕首模样的溯月剑,身前的衣襟敞着,系带咬在口中,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滚落,浸湿鬓边散落的长发。

他正将匕首对着自己的肚子。

他如今体内灵力乱窜,内府与经脉都承受着撕裂的痛苦,时间到了,双姻草已经开花结果,必须马上将其取出。

取出双姻草,还需两日时间来塑成人身,因此他说的三日之后,凤如青来了,便能够直接进入双姻草塑成的身体,享用魂有身栖带来的好处。

这其中时间施子真是算好的,他性情刚直高傲,绝不允许自己狼狈至极的模样被任何人瞧见,连与他并蒂而生的泰安也不曾知道他准确的取出双姻草时间。

施子真咬着自己的袍子飘带,已经在四周设下了重重结界,正将刀尖对准肚子准备取出双姻草,却不料这时候石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施子真反应难得的慢了好多,都到了这种地步,眉宇之间还全部都是厉色,他侧头看向石室,眼神如凸起的冰凌,满是暴躁和恼怒。

手中刀尖一晃,肚子上划破了一道血痕,溯月剑乃是施子真本命灵剑,以他一片本体淬炼而成,施子真用自己的本命灵剑朝着自己下手,放在旁人的身上这简直残忍。

见了血,溯月剑剧烈的颤动嗡鸣,体内双姻草早就扎根在他的内府当中,根须与经脉长在一起,要生生刨开取出,便同生生剥离内脏也相差无几。

施子真并不将这疼痛放在眼中,他登入极境,体质早已经不同常人,取出双姻草会剧烈消耗,却不至于伤及根本,会很快恢复。

可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上,凤如青怎会来的!

施子真咬牙看了门口一眼,接着转头不去看,也不应声,而是直接以嗡鸣的溯月剑没入了肚腹。

灵光骤然间泄露,整间屋子白光刺眼,施子真眯眼,如同他在割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块死猪肉一般,干脆利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刨开、剥离。

溯月剑嗡鸣如孩童哭泣,施子真身下浅色长袍被鲜血浸湿大片,看上去十分的血腥可怖。

他以为在门上设下了重重禁制结界,便不用去理,凤如青进不来。

可他没有料到,他的小弟子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修为差到令人发指的小孩子,他能够轻易解开她设下的禁制,因为那其中或多或少,都有悬云山的阵法路子。

而他设下的,自然是正宗悬云山阵法,他自己未曾教过小徒弟,却不知他的大弟子早就将这些阵法都教过,如何设下,如何破解,如何反阵。

因此凤如青叫不开门,听不见施子真的声音,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同施子真要她喝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凤如青心中焦灼,怕施子真有什么意外,便快速解开了重重结界。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后脊发麻,四肢不听使唤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