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夏日里,仁寿宫的正殿里依旧燃着沉闷的熏香,似乎比平日里还浓一些,闻起来又甜又腻,味道重得几乎有些发苦了。宁衍一进门就被这味道呛了个正着,差点被顶出去。
他压着嗓子干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勉强自己屏息一瞬,迈步走了进去。
阮茵坐在搞殿内的正座上,脚边跪了两个年轻的内侍,正捧着一盆晶莹剔透的葡萄一个一个仔细地剥着皮。阮茵手腕上绕着一串佛珠,手里的佛经正看到一半。脚下的年轻内侍手脚不知轻重,捏破了一枚葡萄,晶莹剔透的汁水银钎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还未落在地上,就被那年轻的内侍用布抹去了。
那年轻的内侍余光里看见了宁衍,下意识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即打了个抖,有些瑟缩地低下头去,权当没看见他。
宁衍从那两个内侍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母后,儿子来晚了。”
阮茵这才像刚刚看到他一般,笑着掸了掸衣摆,挥退了脚边的两个内侍,笑意盈盈地道:“倒也不晚,哀家正看到兴味处,并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宁衍接下了她这句客套,自顾自地往里走,捡了阮茵下手的一张凳子坐下。
“母后看什么了。”宁衍笑道:“看得这样兴味。”
“正看到佛祖割肉饲鹰一事。”阮茵合上手里的书册,说道:“世人说,割肉饲鹰乃大功德,看似是放下执念,却安知不是‘普度众生’的执念作祟。”
“母后这见解倒是独到,儿子受教了。”宁衍话锋一转,说:“只是人到底比不得圣人,总是肉也不想舍,名也想得,俗得很。”
阮茵看了他一小会儿,轻描淡写地道:“确实,这世上到底是凡人多——口舌、情爱、权势,样样都是欲望,也难得放下。”
殿中半人高的香炉里燃着热碳,连带着熏得整间屋子都闷热非常,墙角放着的半盆冰毫无作用不说,已经化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