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负着手站在殿中,仰头直视了一会儿那尊神像。
皇帝是天子,代行天意,论礼数是不必向这样的地方神明下跪参拜的。宁怀瑾也知道他进来就是看个热闹,于是放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了蒲团上。
但紧接着,他就觉得身旁的蒲团略微往下陷了陷——是宁衍也跪下了。
宁衍这双膝盖从生下来开始就只跪过宗庙,连见宁宗源时都很少打弯。宁怀瑾不由得惊了一瞬,陛下俩字差点脱口而出。
可他到底还记得这是在外面,不比家里,什么话都能说,只能咬了咬舌尖,愣是把一句惊呼咽了下去。
“入乡随俗。”
宁衍说着,神色自然地像寻常百姓一样行了礼,只是到底碍于身份,少磕了一个头。
这世上恐怕除了面前不会说话的泥塑神像,便再不会有人知道宁衍在跪下那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若是泥塑神像有灵,当真听得见那一瞬间宁衍的心声,恐怕也得被当今天子心里的满腹荒唐惊得退避三舍,不敢多听多闻。
——既见过神明,算不算拜过天地,宁衍想。
那样的念头来得荒唐又迅猛,只不过是在宁怀瑾屈膝下拜的那一瞬间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宁衍心里,仿佛冥冥之中的某种提醒,也似乎是神明洞察世事的一种警告。
——但无论是什么,宁衍都没放在心上。
他肆意惯了,别说在这巴掌大小的小地方,便是在宗庙,在他母亲的灵前,他都少有遮掩心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