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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明在这样一个雨夜低着头,额发湿漉漉的,膝盖以下直衣滴水。昔日在伏龙寺他与姬央隔着袅袅茶汤打过的机锋,如今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给郝春听。

“那人告诉我,心不动,看似成道,实则只因未见可欲。众生凡夫皆有其可欲,谁都不能幸免。”

话语太多,也太长。郝春心思完全飘忽开,火星子在手中忽明忽暗,他眼底映着这样狼狈的陈景明,暗自琢磨这家伙为什么总是乍喜乍怒,到底是脑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又或者,读书太多,把脑子给读坏了。

可惜了的,分明长得这样俊美的一个少年。乍见如随侯珠,又泠泠然如风卷过竹林,却原来空有一副皮囊。

雨声暴烈,郝春一身湿哒哒,幼年受过伤的肺里仿佛也积了水。暴雨湿 身,加上陈景明眼下似疯似魔,郝春突然对陈景明彻底厌烦了。他咳嗽了几声,怒喝道:“小爷我受不住了,刚找到个地方避雨,你丫到底要不要随小爷一道去避雨?”

陈景明却像没听见,非但不识趣地退开,反倒猛然欺身上前几步,冰凉而又潮湿的身体贴住郝春,两人心口跳动声骤然间同步。怦怦,怦怦,如战鼓鏜镗。

“侯爷……”陈景明声音也侵染了雨,湿而黏,沿着郝春耳蜗入了心尖。

这声轻唤如泣如诉,颤抖着寻来,筚路蓝缕。

陈景明仰起下颌,修长手指抚上郝春那双明亮的丹凤眼,薄唇微分,呼出一口绵长的叹息。随即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抬指替他合上眼睑。

郝春呼吸促急,猛地别开脸,再睁开眼,陈景明的手指白到发光,莹润竟似有玉泽。

陈景明缠绵幽怨的声音与梦中那个美少年再度重合,夹杂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声。“侯爷,我也只是个凡夫。”

啪嗒!郝春手中火折子掉下,在雨水中微弱地闪了几下。

……在更绵长的亲吻声中倏然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