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薄唇微分,两排雪白牙齿用力咬住饱蘸药草的布条,嘶啦一声,双手环绕缠住背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打了个结。抬起脸,望着那两位应天最有权势的男人。“陛下、恩师,学生想……送一送他。”
说话时郝春已经出了门。他到底是应天臣子,永安帝宠他,任由他耽搁了半个时辰替陈景明剜肉疗伤,但他的面子与荣宠也就这么些了。再耽搁下去,脑袋就没了。
郝春临出城隍庙前,不知为什么扭头看了陈景明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陈景明打心底难受。
“恩师,”陈景明目露祈求。“学生只送他到门口。”
程怀璟似笑非笑,斗笠后的声音也有点懒。“哦?门口?”
“就只到门口。”
“晚了,平乐侯大这会儿概已经奔到官道儿了。”程怀璟顿了顿,不耐烦地松开永安帝一直骚扰他的大手,轻声笑了。“寒君你说的送到门口,怕是得送到长安城他平乐侯府门口吧?”
陈景明张了张嘴,竟被怼到哑口无言。
“年轻人嘛,总是恩爱情浓。”月南华拖长了语调,耸肩笑了一声。“程家五郎何必待他们太过苛刻?”
程怀璟扭头,这次他久久地望着月南华方向,三息后,才轻声笑道:“长亭千里,终须一别。某以为,国主知晓此去江南的意义。”
永安帝登基十年余,昔日与他争夺江山的渌帝九子早死绝了,按理说他该高枕无忧。但他至今不婚娶,没有子嗣,秦氏宗室内各支便蠢蠢欲动。江南道上卖官鬻爵,明面儿上是卢阳范家当家人范勋干的,实则背后指使者是范家“老祖宗”、那位前朝不受宠的公主。自打宗室放出要择选皇嗣的话以来,姓秦的男人女人都在骚动,这不,就连个偏远旁支安阳王,在长安城内都不甚安分。